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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生日考:“子美集开新世界”(1)

2016-05-16 10:09:33  东方早报    参与评论()人

 

成都杜甫草堂正门

关于杜甫的生卒年,在元稹《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和新、旧《唐书》本传等早期文献中,不但语焉不详,而且颇有龃龉。经过历代学者仔细甄别,总算把生年确定为公元712年。至于具体日期,从宋人吕大防、鲁訔、黄鹤,到清人钱谦益、仇兆鳌、杨伦,乃至近人闻一多、朱偰、冯至等,诸家所撰年谱、传记都因史料无征而付之阙如。直到1958年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四川省文史研究馆编纂的《杜甫年谱》,在“公元七一二年”条中才正式宣布:“正月一日,杜甫生于河南巩县东二里之瑶湾。据《京兆杜氏工部家诗年谱》:‘公生于是年正月。’天宝十载《杜位宅守岁》诗云:‘四十明朝过。’又大历三年正月《元日示宗武》诗云:‘赋诗犹落笔,献寿更称觞。’据此可定其生日是在元日。”这一年恰逢唐玄宗李隆基即位,如果杜甫真是在正月初一降生,那么宋人王禹偁所说的“子美集开新世界”(《日长简仲威》),无疑又将平添几分特殊的意味。

在这本年谱前有四川省文史研究馆馆长刘孟伉所撰《简介》,称“此编于杜甫生平及杜诗各篇写作之时地,无不详加考订,期于至当,按年系谱,一目了然”,对自家人态度之谨严及考证之翔实都相当自信。《凡例》中也强调“编者写此初稿时,语语求其有根据,处处求其合史实,无可考者从阙,不可决者从疑”;特别批评前人“于杜甫之生日,皆付阙如”,而“兹编则于生日问题,依新提出之证据,已可能得一解决”。足见发现杜甫的生日,正是编纂者矜为创获的重要成果。在1961年召开的世界和平理事会主席团会议上,决定将杜甫列为第二年——也就是他诞辰一千二百五十周年——纪念的世界文化名人。编纂者虽不能预知此事,但能考证出确切的出生日期,实可谓躬逢其盛,与有荣焉。

不过年谱的主要证据就来自杜诗,为何千百年来无人据此推阐,难免令人疑窦顿生。客居美国的洪业率先提出质问,他在1962年的《南洋商报》元旦特刊上发表《我怎样写杜甫》,介绍自己撰写《杜甫:中国最伟大的诗人》(哈佛大学出版社1952年版)的体会。在该书第一章中,他曾明确表示:“我们没法知道杜甫出生的月份、日期,甚至是季节。”(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曾祥波中译本)对新的发现当然会格外关注。可他并不赞同此说,认为《京兆杜氏工部家诗年谱》之类“稍加考证,便露出作伪的痕迹来”,而“正月初一日的拜寿,是‘天增岁月人增寿’的寿;不是母难、生日的寿”(此文已收入中译本附录),所以并不能采信。紧随其后,同年4月11日,《北京晚报》上刊登了萧涤非的《杜甫的生日是正月初一吗?》(后收入齐鲁书社1980年版《杜甫研究》修订本),和洪业的意见不谋而合,认为“证据还嫌薄弱,不能成为定论”。针对那两首杜诗,他又做了更细致的分析:“按照我国传统习惯,任何人只要一进入大年初一,就都等于大了一岁,所以凡是一入新年便算四十一岁的人,当除夕时他都有资格说‘四十明朝过’,不一定非正月初一的生日不可”;“在唐代,大年初一,大户人家照例要喝点酒。……称觞献寿,更是常规,丝毫也不能证明这一天就是杜甫的诞辰。……即使是平常宴饮,宾主之间也不免有祝寿的客套,何况是正月初一,而且又是儿曹,‘献寿’就更不足为奇了”。简而言之,进入新年例添一岁,元日饮酒祝寿祈福,原本都是古人习俗,而年谱却牵强附会,造成过度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