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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的女巫文化:芸芸众生中谁是人谁是巫?

2016-03-08 09:11:33  文汇报    参与评论()人

欧洲的女巫文化:芸芸众生中谁是人谁是巫?

欧洲的女巫文化:芸芸众生中谁是人谁是巫?

儒勒·米什莱著《女巫》和电影《最后的女巫猎手》海报

儒勒·米什莱著《女巫》和电影《最后的女巫猎手》海报

吴玫

1348年,黑死病在欧洲蔓延。在随后短短五年中,有将近二分之一的欧洲人死于此疫,这就意味着几乎每个家庭中都有人丧命于黑死病。这一场给中世纪的欧洲在政治、经济、宗教等各方面带来毁灭性打击的灾难,留给人们极大的伤痛。嗣后,描述这场大劫难或以此为思考起点写成的书籍不计其数。仅我目力所及,就有意大利的《十日谈》、美国人约瑟夫·P·伯恩的《中世纪的世界·黑死病》、法国人加缪的《鼠疫》等等,他们从各自的角度对那场叫人忆及便惊恐万分的黑死病进行了追踪和反省。

而如电影《最后的女巫猎手》那样,将欧洲蔓延黑死病归因为女巫作法,则在欧洲民间广为流传。《最后的女巫猎手》正片开始前是一段中世纪欧洲黑死病蔓延时期的影像还原。茫茫雪原中,已经失去妻女的考尔特率领一群衣衫褴褛的幸存者忍饥挨饿地寻找制造灾难的女巫。与女巫斗法的过程虽不见刀光剑影却异常激烈。尤叫人牵肠挂肚的是,死于考尔特棍棒之下的女巫在肉体变成四分五裂的光焰前对考尔特所说的那句话:我要让你孤独地活着,永远。

这才有了《最后的女巫猎手》。对,这部电影所讲的故事发生在当下,距离欧洲蔓延黑死病的时期已经有了八百年的间隔。八百年以后的考尔特,依然没有妻女,但装束完全不同于八百年前,会开车,还用起了手机和手提电脑。不过,八百年来始终没有改变的,是考尔特一直与教会合作,在教会派来的一代代多兰的协助下与深藏在人类中并给社会带来无尽麻烦的女巫做殊死搏斗。

要融入《最后的女巫猎手》的情境,我们必须接受一个观念,那就是在我们这个世界上,举目四顾,除了因着种族的差异人们拥有不一样颜色的皮肤、眼睛、头发等之外,还有一个根本差异———就是那些看上去形同人类的男人和女人,或许就是与我们人类有着本质区别的巫界传人。

人巫共处在黄土之上蓝天之下,是远古时期中国先民的朴素情怀。雷海宗先生的《国史纲要》中,就列举了中国古代典籍如《周礼》中多处述及的巫祝文化。只是,随后的中国文化以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小说等形式为正宗,《诗经》,特别是楚辞中艳丽多彩的巫文化渐渐消退,巫的形象即便有残留,多半也是青面獠牙的负面形象。

倒是在西方,随着中世纪的传染病和大饥荒给欧洲子民带来的灾难而伴生的女巫文化,始终绵延流长,其中还有不少是写给孩子们阅读的童话,远一点的像《白雪公主》,近一点的则有《哈利·波特》,其中都有女巫出没。

说及童话故事中的女巫,我们不能不提到英国作家罗尔德·达尔和他写的一本名就叫《女巫》的童话故事。在这则故事中,女巫被姥姥描述成每天杀死一个小孩的恶魔。时光已经来到了1980年代,姥姥七岁的外孙“我”当然不信姥姥的“胡编乱造”,因此马上得到了报应,被女巫灌下了一种药汤变成了老鼠……因为是写给孩子们的童话,罗尔德·达尔给他的《女巫》设计了一个光明的结局。不过,读过《女巫》的小读者,一定不会忘记作家描述的女巫形象:“穿平平常常的衣服,就像平平常常的女人,住平平常常的房屋,做平平常常的工作,而且从来不会被警察抓住”,她们没有指甲的手指、没有头发的脑袋、没有脚趾的脚以及蓝色的口水,只有在她们认为安全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这样的描述,不要说孩子们了,就是成人读者,读罢都会忍不住举头张望:周围匆匆与己擦肩而过的芸芸众生,到底是人还是巫?

想要答案是吗?那就去读一读法国人儒勒·米什莱写于一百多年前的一本书,书名也叫《女巫》。在这本杰出的社会学著作里,儒勒·米什莱在他那个时代的故纸堆里爬梳了数十年,分享给我们的关于女巫的认知,至今都令我们豁然开朗。

女巫诞生于何时?儒勒·米什莱说:“从绝望时代开始。”疾病和饥荒,中世纪苦难的两大外在特征,促使人们献身魔鬼。在这本书的第一部,儒勒·米什莱用大量的史料证明了一个史实:所谓女巫,均来自深受病痛和饥饿之痛的中世纪欧洲子民的主观臆造。

如果说,儒勒·米什莱一书的第一部分受制于书本的学术价值而稍显诘屈聱牙的话,那么《女巫》的第二部所列举的曾经发生过的真实故事,则让我们在痛彻心扉的阅读中认清了所谓女巫究竟是何方神仙。

凯瑟琳·卡帝耶,是儒勒·米什莱用了三个章节陈述的一个女巫故事的主角,她“溜”出史料记载不知所终时,年仅二十一岁。就在其短短二十一年的人生中,凯瑟琳·卡帝耶可谓受尽了人间折磨,而折磨她的恶魔竟然是吉哈尔神父。只是因为凯瑟琳·卡帝耶打小就显现出与彼时的女孩不一样的出众气质,吉哈儿神父一到凯瑟琳·卡帝耶居住的土伦就开始设计诱骗凯瑟琳失身于他,致她怀孕以后,私自配置药水让凯瑟琳堕胎而气息奄奄。随后还不罢休,又割破凯瑟琳身上的旧伤疤不让其愈合,谎称这是女巫印记。已经十分脆弱的凯瑟琳难免举止异常,吉哈尔神父再灌凯瑟琳麻醉神经的药水,致使凯瑟琳行为举止跟彼时民众认知中的女巫形象几乎重叠,这才有了法国土伦历史上著名的女巫审判案中的一例。

凯瑟琳·卡帝耶、玛德莲·巴范、戈弗里迪……儒勒·米什莱用一个个案例告诉我们,世上本无女巫,是疾病、饥荒和教会的迫害,才使那些曾经花容月貌的女孩精神崩溃,让人们错认为世上真有女巫。

不过,儒勒·米什莱的澄清,并不妨碍我们饶有趣味地欣赏有着女巫元素的艺术作品,比如像电影《最后的女巫猎手》。女巫虽不存在,但恶势力并没有随社会的进步而销声匿迹。艺术作品中,女巫俨然已经成为恶势力的代言者,她们的出现让我们能享受到正义战胜邪恶的愉悦。

(责任编辑:刘畅 CC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