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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沙暴

   没事的时候我去读一些书。然后看那篇日记。后来它又出现了一行--是说大家都爱字。"字是一种药,或者魔术。字是最好的预言家。它给我们预示末来,不管灾难还是喜剧。大家都会爱上字。"
  那后面谈到卫斯理,阿瑟.C.克拉克的作品,可惜我一个也不认识。提起写字,不由我想到一些以为会忘记的空白。我曾经也爱上写字,Dr给我选的第一本书说世界马上会病倒。我想那个时候城市周围是湖,泡吧的人们夏天都在游泳,冬天溜冰。然后就不再有了。这些我都没有经历过。
  有一次我拿着从乱书堆里翻出来的地图,跑过酒吧外一片焦黄的丛林,那儿就是从前的市区中心,看见太阳从酒吧后面升起来,在黄沙的遮挡后,太阳突然成了一团血红的波动物,这个景像我从未见过。在地图上,左边尽头是最大的核源料工业中心。现在它黑拗拗的,成了一座鸟不生蛋的废墟,且四周没有一根草。酒吧的原地叫做"广场",后面有一家"公园"。可是现在都黑拗拗了,散堆着锈黄色的废铁,地上流满经酸雨冲下的锈黄色铁水,还有一些绿色和红色的水流。太阳照着城市外壳,整个城市像破烂铜铁推积起来的庞然大物,钢筋水泥的铁骨外衣受多了酸雨和日晒的腐蚀,正在糜烂与霉变。沙漠在城市之外,沙漠要慢慢地占据这些土地。城市阴气森森,令人不寒而颤。
  Dr陷在了一场疑虑的迷宫中,现在时态成了虚无。我正伸着手,充满了感情地为他编故事,讲划痕和刀的关系。很久很久以前,划痕和刀在一个世界中。可以是一种戏剧。在一个凉爽的深夜,雨声从泥地冲涮而下,显得十分轻柔,Dr又迷失了,他慢慢瞪大眼,好如看到一只鸡突然跳起了舞,基本还很平静。我自己洋洋得意,觉得做这件事真是美妙无比。时而又瑞瑞不安,好像假设总是不妙。然后我闷闷地问他,为何我想到的总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有时,我觉得自己的做法接近于失常表现。
  "R,任何结局再长再复杂,实际也只拥有一个瞬间。"
  提到失常,又得说起Dr之所以还能忍受我的不正常。那是因为一直在与各种稀奇古怪的人打交道。所遇顶奇怪的一些人,常写些别人都不懂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算是在高智者眼里,那些都是信笔涂鸦,或者就暗藏玄机,也是图腾一样难解。叫做天语者。他们坐在吵闹的酒吧里,衣着邋遢,面孔乌黑,拉大了嗓门说话,他们天天在酒吧里,叼大烟斗,为了大气层,绿地和水源纠缠。在电脑上敲打,时尔猛拍脑门,发出恍然大悟的吼叫。那些天语者一直在写着什么,却又总不见有东西出来。但是他们对末来抱有希望,也牵动了周围人的希望。
  最后提到女人。这时他却开始失忆一样地茫然了。
  Dr的思维体体系仿佛是颠倒的。所以纵使记不起也没关系,我知道,他不会让我混乱,因为那已经够混乱了。我假象有一个女人,关于那个人是他女儿,他母亲,他情人或我母亲,这一点我有些茫然。说这些好像没用。关于母亲我是毫无印象,我不知道母亲用来做什么,这个词是我从书中学会的。
  后来我读到了手稿的另一段,明白了男女之间的事,甚至觉得有些爱他,那是发生在我的另一个遐想中的故事。这个遐想里我只是一个机器零件,没有失忆症,但僵冷,缺乏感情,还有恋父情结。需要一点细水长流的,暖呼呼的爱。
  有一段日记似乎说:作品是唯一真实的皮肤,但若人不停地动笔,一直写,一直写,可以写多少字?而这些字无以体现,那便是价值体系的崩溃,价值体系崩溃了,人还有什么动力再写?如果没有必要写,人一直想,一直想,想出来又有什么用?
这是一种打击之辞。我显得很失望,也很失控,这就明我自己的价值判断撑握得极准。基本的意思大半不离。一时又有些歇斯底里。假设我就是一个手持刀片之人,不明所以地在手上切划,后来割破了静脉。没有大危急,但却造成一些失忆之类的事件,这样符合一般剧情发展,有剧情的东西总是惹人兴奋。如果可以体现,那就能继续想下去。这样的情节也是从书中读到的,我总是想像如果我生于一个单靠描写的时代,该如何生活。
  在充满了尖锐声响的街道两侧,有一些尚末死亡的酒吧。隐蔽着村庄的寂静,和那尖锐的街道形成强烈的对照。曾经繁华嚣闹的城市中心,劫后余生的苍蝇在阳光下幸福又盲目地飞翔。
  露台又小又单调。当然不能去细心体会了。幽暗的光线下面,一个比光线更幽暗的下午正滴达前行。路上跳跃着明亮的烛光和朦胧的疑火。提到母亲--我小时候看了书,经常做关于母亲的梦,首先想到她是一种职业,一般想到这一行的,要有点样子,让当孩子的崇拜一下,在别的孩子前满足一下。比如接近于年轻美貌,温尔文雅,斯文漂亮之类。可见小孩子就是一种了不起的幻影机。关于我的母亲,我曾经想到她是个歌星,打扮得很漂亮站在舞台上,受万众瞩目,而且这个形象的人不能轻易发脾气,于是便可少挨打。但从没想过她是作家--或者叫写东西的人。这称谓就地道得让人出不了气。有时又觉得应该是作家,至少平淡这一项,就是作家的铁证。后来又认为会写日记就行了。写那些让我着迷和发狂的东西,就像现在这本日记。那么再为她塑造传奇已经显得抽象。
  大约是因为我对现在人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极不满意。
  对于我想象中的作家,断不会年轻美貌,温尔文雅,斯文漂亮,且更能歇斯底里,更能肆无忌惮,其次是我爱Dr,本应柔和一点,可偏要做出更加夸张的歇斯底里,难道是因为我想当一个作家?这种推断十分好笑,为了继续涉乐,我还得假想下去  假如我们不是生在一个沙漠时代,就像那些书本所言,"人与人组合成家庭。"可是计算机从不会告诉人们这些事。
如果我把这些想法讲出来,所有人都要疯狂。因为他们不知我讲了什么,还以为城市又出现了新的精神污染病。他们没看过那些书,不了解另一个时代的生活。
  有一天晚上我为此伤心哭泣。因为我为Dr建立了一个关系。在这个关系中,我试想有一个叫做"母亲"的女人生活在身边,她继续年轻美貌,温尔文雅,斯文漂亮,这样的话,就算和她争风吃醋,也断不会有尴尬情绪,对许多人来说,这是她们一种假想的饥渴。由此让我联想到她那个年代的规举:在某个春天的夜晚,她和某个他会被人介绍相识。那种场合很容易让人想起婚前体检。最后,他们终得走出由介绍认识所设定的程序进入自由恋爱--可能是结婚之后的事了,不符合传说的定义。我开始痛恨她的年代极可能扼杀了我美丽的朴素的像花一样纯洁的像水一样浪漫的假想中的爱情。
  这还得归由于她那个年代的爱情观,没有激情,只是一个过程的完成,永远迟于现实。
  这些观念和想法都从书中而来。是现实生活从没有的经验。但对我来说,总觉得那才是活着的正常形态。这就说明它所描写过的都是曾经有过的。
  在第一个假想里,我的片断记忆会突然恢复。第二三个假想符合流行剧。却都让我不妥,好像大脑是一块空白的豆干--上等豆干,显然还不是豆渣。显然,这更加强调着我们离某一种现实还有残酷的距离。但我却认为自己空白状态的逐渐解锁,导致要正视和思考的,远比以前更多,来自现实的各种影响,极可能把那块豆干变为上等豆渣。
  后来我开始窜上轻微的神经错乱。因为我把这些想法都给说了出来,他看我就有些古怪。其实这些也不是我们能明白的。我问Dr活着是为什么。他意图把想法摆开。他说人类曾经有过只为表达想法而生的职业,叫"作家"。 现在的人们不能为想象而活着。
  "我也要当作家,Dr,我不想再去处理数据了。那样能有什么用呢?电脑又是那么讨厌。他们也得不到湖,还有爱情。我可以把我明白的写出来,每个人都能看到,这比处理数据好得多。"
  "R,你不该说这种话!有一天,你所做的也许会成为别人活着的意义。"
  Dr的脸色阴沉下来,为此真正地动了怒。
  "R,你看,太阳好像暗下来了,可到测试中心去查查幅射强度。"
  可我表现得相当迷糊,就像几天没睡醒。有几次答非所问问他,为什么互联网没有一个感情系统?我在心中暗暗批判他,觉得他的理由牵强附会。我让他看一段话。
  "人是这样一种动物。假设他们把自己打扮得性感一点,就象他们自己已经漂亮或拥有了漂亮一样。他们会珍惜。他们会觉得漂亮是一个工程,而不是一种资本。假如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们便不再唯"美"是图。那样他曾经追求和膜拜的就像兼价商店里的打折商品。这正是他们对待外界和环境的态度。
  世界上有很多人需要的,供他们满足的。如果现有的生活基础,使大多数人缺少满足的话,你就明白这种满足可遇不可求。但是在没有失去过以前,他们也无心去体验,这是他们觉得生存疲累的最大原因,
  对爱情也同样。到了该到的年龄,她们就爱上某个人。在不该到的年龄,她们只是心里爱上,在身体以外的地方做梦。在公园里,电视里,酒吧,廊桥、船头,月光下……得到的时候不以为然,否则又觉得从一开始便不该失去。"
  在另一次,我伤心地省度着这些,觉得这样的事,包括我想象中的事,实际不会发生。人会联想和批判的,实际都是他(她)得不到的。在这方面,我和Dr是一致的。
  他用手指一页一页把薄薄的书面翻开,翻到结尾,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如同在好像微热的空气中释放了一股冰凉的阴风。好像那个表情十多年前已经积郁在他心里,今天才有机会倾倒出来。我感到自己的脸微有些红,可能是出于气恼,也可能天气太热。我伸出手臂,一言不发,像一堆在炎热中瘫软的像皮泥。
  "如果曾经的人不要那么懂得破坏,你对现在的世界也许不会失望……"
  有几次我连Dr都不信,试着在联进系统,在超脑服务终端敲入一些词,比如花,蕃茄,仙人掌。终端回答已经删档。
  输入"历史",
  系统显示已删档。
  输入"未来",
  终端突然响起警鸣,粗红色的"waring"在显示屏上闪动,系统警告危险还未消除。我在键盘上打入FUCK,电脑回复我,禁止对互联网人身攻击,服务取消。我大叫了一声你这个婊子,操起键盘砸过去,这台终端屏幕冒起了青烟,几秒后,它的自我修复程序开始启动,而我绝望不振。
  Dr记得他出生后接触的那一辈人都喜欢破坏,这种破坏已经成了习惯,根深蒂固于他们的生活。这种破坏的习惯过早地把一个自然的时代结束了,我应该是不懂我母亲那个年代的女人,就算这个年代,也让我一知半解。我们已经超越互联网时代了,这是一个沙漠的年代,城市边缘的湖都结成干旱,废掉的电脑弃件边长着一些异变的仙人球。人们在可以游泳和滑冰的季节跑去喝酒。出生于这个时代的人,都会觉世界一形成便这样,从来没改变过。如果让人去看一本真正的书,他们也不见得相信。计算机是可恶的大骗子,它把末来锁定到一个靠警示来解除的危机中,在你还想知道得多一些时,它的回答除了已被删档,还是已被删档!
  可是我想象中的爱情确实来自于某些上一年代的读物。他们用花来表示感情,每天在绿色的植物间从事叫做"散步"的活动。
   "R,这株蕃茄好像活不长了。"
  Dr告诉我。我小心地问他蕃茄可否再多一点。我每次都从酒吧偷偷把酒带回来,它仍是开始蔫。
  可是沙暴还没有来。城市靠西南的那一面来了一支其它城市的军队。他们带来一些补给。也带来不好的消息。据说每天都  有无数的城市在消失,往往在一夜之间,电脑的警报系统根本不起作用。谁也料不到灾难什么时候来临。
  晚上坐在露台边,想着酒吧里的人回到了房子里……这样子循环一遍,再假设了各种位置和运动,再回到原来的位置。看来改变只是循环后回到原位。所有商店和过程都电子化了。在包中塞满了各种卡片,脑子里装着自己的标识和密码,密码也不重要。最重要的事是每天早上准时接收一些报警。这个城市基本还保持了平静,但是另一个城市的人带来了骚乱,却是平静表层下一股汹涌的暗潮。
  他说可以换一些方法。比如,那篇手稿是上个世纪的了,记录的是另一个时代的生活片断。而我活在这里,就像分别在高山和深水,颇此是不同的世界,不可等同而语。这样想,也许自己会好一些。
  在假想里,我发现自己爱上了Dr。不种蕃茄的露台空荡得可怕,向南边望去,地平线处出现了一根黄带,那是沙漠边缘,南边的沙漠已经逼得很近了,它们会不会彻底将这里吞食,我不敢想。我坐在露台边缘,看着不远处酒吧的喧嚷。也许他正坐在某个角落,面前放着杜松子酒。
  那些手稿的记录对我们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些东西,只能出现在猜疑中。我已经不去数据中心了,据说预测系统失灵了。现在我把更多的时间放在想象上。这次正在看"浪漫"的书。它们给出了一一介绍,并且带来奇妙感受。我看见了那些字,有时写一对男女在月光下散步。有时写母亲带着她的孩子。还写了一对情人在雨水里吵架,浑身湿淋淋的。他们的生活非常自由。我又跑去找到Dr,他摇摇头,告诉我现在可不能作这样的尝试,酸雨正在侵独沙漠,石头和屋顶,太阳的幅射烤死了很多人。世界上曾经有无数美好的事物,可以淋雨,滑冰,游泳;远比你在书中见到的更多。比如雪是一种白色的粉末,像征纯洁,玟瑰是一种红色的植物,象征爱情。当人类统领一切的时候,他们骄横地活在世界上,像征着永不满足的的破坏欲……于是世界就变成了这样。人类现在要做的是避开自然灾害,其它一切不算什么。所以情人,女儿,母亲……那些词已经不属于这个年代了。他也好像已经忘却了那些词该表示着什么,活着是最重要的事。
  实际上。Dr对我就像一个已经死亡的时代的谜底。他亲眼看着它的泯灭,远比一本手稿有意义和真实。Dr感到忧郁不止,他说书本再现了所有人应该的一部份。也许他们已经不指望,资源能让我们活得过几天,那就算几天。但是每个人靠什么维持着生活的信心,难道他们能期望有一天醒来,自然又重新恢复仁慈的神话?要知道,沙漠就快把所有的淡水湖逼干了。人类还在迁徒,等到最后一个城市沦陷,世界就消失了。
  他似乎拼命在酝酿一种截然相反的本性。少数时候丢开闪烁中埋葬的思维,于是少数时候思考由凝神变得涣散而温柔。曾经的闪烁就如同滚烫的焰心,稍放即逝,就在那一易察觉的几秒后,思维又回到了埋葬状态。
  于是我把大多有数假想放弃了。太阳的余辉中,好像一只毛虫伏在露台的金红色的蕃茄花边,那些金色的夕阳像金色的羊毛一样温柔。那只蕃茄红得有点白,看上去有一半成调败,紫金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显出一角土色,其它的还保有活泼的金色朝气。我觉得心中有火焰在跳动,焚烧的痛苦紧随不去。
  那么现在除了自恋,还可做什么呢。我把嘴对准前面的花喃喃自语,如他所言作出一个纯情姿态,但对欺骗的方式并不了解,很快就恹然收起身子。那朵花难过地摇摇头……
  怎么说?他问。
  看见了一只毛虫,它在蕃茄上蠕动。看来很爱我,就亲了一下。我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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