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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寻找消逝的将来时

  信滑过邮箱入口,箱内"嘣"一声闷响。雪也快化完了。传说的千禧之雪在阳光下成了雪水,路边的冻泥和雪色看上去仍无比肮脏,倒也让这个城市显出些本色。信一投完,我觉得又空虚了。归属感已经宣泄完毕,"现在,该干什么呢?"
  那天晚上,我赖皮地站在公园边,看街边雪杉丛中一对男女接吻,一面在心里想着该干什么。大部份路过的人则要看一看我。他们有理由认为我很顽皮,很纯洁--那种只有在孩子身上才能找到的,这个世界已经为数不多的纯洁,其实我也很无聊,就是一个找不到什么事干的人惯常的无聊。人往往就在自以为聪明的时候,扮了白痴。所以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人都是白痴。他们谁也没料到我在看远处一只很小的动物--一种叫麻雀的鸟。这种鸟经常在冬天的雪地上到处飞翔、停留、离去。春天到了,鸟反而少了起来。麻雀无动于衷地站着,头都不偏一下,于是我想,它的小眼睛原先是怎么生动地发出反光。而我身边的人继续无意义地接吻。
  他们穿着很鲜艳的衣服,女的还擦着很鲜艳的口红,我看见了她的指甲油--很鲜艳的。一般擦这种指甲油的人,多半会涂同样鲜艳的口红,如果没有,那就是刚吃了饭,把口红吃完了;如果还没有,那就是她老了,懒得擦口红了。我以为这是一种很抽象的无意义,与我抽象的观察堪称一对。
  我慢慢走过去,准备把鸟惊飞,它一动不动。我从一边走过,闻到了香水的味道,和夜色中的针叶松的暗绿色味道。我一直走到麻雀身边,它的眼睛闭着,但它的羽毛还是柔软的,保持了一个温柔而生动的姿态。开先并没注意到--这只鸟已经死了。没注意是因为天已经很黑,而我有夜盲症。
  在确定磁盘无法挽救后,著名的出版代理人贺七,把著名新生代作家林大毛的作品收成集子,书名是《鸟人鸟事多》。其中一篇小说写一个女的和一个男的,在雪地上接吻,周围除了一只鸟,什么都没有。等两人接完吻,鸟也死了。整个小说,像一副惨不忍睹的艺术画--异形一样。
  有时我倒挺喜欢林大毛的构思。他可以把作品抽象得很抽象,连专家也读不出来,但一个抽象是一个寓意。所以从主观上我挺喜欢,反正那些也是我想表达的,虽然他抢在了前面,至少还没龚断写作的空间。
  我常常对末末说:文学流派相争就像种族歧视。她说比如那些网络作家?我说抵斥当然有一股原始的劣根性,但这种抵斥实在且理由充沛。我站在一排黑色的散发着暗绿色原始味道的雪杉里给这群人造型,他们就成了雪杉一样的黑色。我从自己的行为中嗅到一股隐藏得极深的尖锐味道,暗绿色。"有一群人,他们和她们,你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他们总是像死猫一样让你感到沉恹恹,引得你要抵斥。"我这样形容。
  "他们玩着行为艺术和小资,那些迂腐的彻头彻尾的小资,可以把他们肠子玩烂,把所有的人都玩烂。你不明白他们是否有时间思考什么,他们的名字叫"网络作家"。谁也想不透这个封号怎么就定义了出来,但现在人人都把它们视若必然。"
  几年前我在坚持不懈地思考写作的意义。现在事实告诉我们,那肯本没有必要。我已经做了一回白痴。写作是什么呢?就是玩乐,然后把这些玩乐的东西,贴到一个叫BBS的地方--它产生于互联网--给别人提供玩乐……最后你就有可能成为一个作家。作家,作家。时代到了今天,"作家"成了几元钱就可以买的帽子。只要你具备一个适合戴帽子的脑袋,并且你买的帽子又适合戴在头上。你要当作家,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一想到这一点,我的左下太阳穴就会开始尖锐刺痛,后来,那种刺痛成了习惯,尖锐的味道充满每一刻。
  末末对此也显出一股愤愤不平。末末的气愤是很有道理的。这个道理取悦了我,尽管它来得太猛烈,我仍认为它有道理。同时,类似的情绪出现在一个做事有板有眼的人身上,便更显得实在且理由充沛,严肃而无私心。
  我和末末于同一个年份出生,是从梳小辫和数太阳的时代过来的。我明白这一代人的特点,就是喜欢把任何事物绝对神圣化,以便弄上一些唯美的花冠和纯洁的旗子,但却拒绝所有大小合适的帽子。末末认为靠卖弄的文字互相攀比,简直比圈地运动还要惹人笑齿。所以我没有成为作家,是时代的委屈。但是每一个作家都喜欢展现自己的时代和圈地,方的和圆的各占据一半,这也是世界每日让我们的神经末梢感到疼痛和不安的原因。
  末末在气愤之余,往往会很不屑地斜着眼睫。这种动作,仍然保有一抹她儿时朔像的性格。她说:你的理想是什么?呸!不要有理想,简直是堕落。如果你的理想是成为这么一个类,你就是堕落。这些东西最后会腐掉,霉掉,被时代淘汰。我不喜欢,这是将人性牵向毁灭。每一次,类似的愤怒也来自我心中。来自末末的时候,总会让我生出不寒而颤的惊栗,仿佛那些阴暗的积怨随时会喷薄欲发,吞没每一个可能。
  我们是在同一个时候守望过太阳的。在另一个时候,我深深理解末末的恐惧。我们无法再表达什么了,世界已经窒息了我们的声音。事实并不是你无法表达。对于那些渴望表达的人,渴望用他们的精神和行为对世界产生影响的人。顶恐怖的事,莫过于表达变成了空旷的自唱自鸣。
  曾经有一天,她指着天上的太阳说:太阳是红的。这没人提出异议。后来全世界的人都以为太阳是黑色的。她不担要拼命说服别人相信--太阳是红的,还要说服自己坚信太阳不是黑色。为了这个目的,她和她的同类在现实与另一个现实的夹缝间挣扎。将来--将来是什么?
  后来在酒吧里,林大毛轻声地漠然地,喝着一杯马爹利。他说,他讨厌的某人,她是一个网络作家,但传统作家不认可她们。他显得有些虚脱地摆弄着盛满葡萄色液体的玻璃杯子,漠然又轻声地说:你懂网络作家否?就是在真正意义的作家面前,显得像假冒伪劣产品的那种。一般的人面前,他们像个作家。我见过她几次。她拿着讨价还价买来的劣质口红像玩具一样,满篇文章"啊"呀"哦"的,文章中四处散发着乳臭未干的儿童气和撒娇发嗲的小女人气,她玩弄自己的稳私就像玩弄宠物一样怡然自得,而我猜她有意淫狂,恋童癖和变态,她的作品,与爱情有关的部份,老向别人喋喋不休的描述她怎样和那些末成年的十七八岁的书本男孩搞网恋。你相信吗?如果你不去读那些十足的垃圾,单看看她的介绍和一本正经的照片,你就会认同她是一个作家……不管如何。你不得不承认,这些网络作家把传统击败了,她们正在入侵我们,她们攻击一切的传统作家,攻击她们不能理解和不能意会的伟大的价值和意义,因为这些总会让她们显得多么苍白。虽然谁胜谁败要时间来认可,但我们已经等不急。一个作家的寿命中,能有多少时间耗在这样无意义的派系对恃上呢?应此我们也没办法了。让他们去吧。如果你认为文艺是真正美丽的花朵,它们已经开始缓慢调零了,现在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去,不管是扔垃圾,喂猫还是制成花干。
  我想这些激愤的话也是我的声音。但我说:不要这么说罢。这么说太文学。先讲件事给你听。那天末末告诉我,中国影后某某和国际影帝某某合拍了一部叫座影片。这个国际著名影帝我倒还知道,去年凭一部《费城风云》稳拿奥斯卡金像奖的。但这个影后某某又是谁呢?我好像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末末就说:不会吧。连某某都不认识,就是电视上拍XX丰乳广告,和XX搞婚外恋,又在新闻发布会对记者大打出手的女人啊。我说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她是谁了,不错,确实是很有名啊。她的绯闻连三岁小孩子都谈得出一堆的。
  林大毛看着我。
  我说只是个类比。
  但你能忍心一堆清水被染吗?我做不到。
  其实我并不特别讨厌她,你一说,我倒开始讨厌了。我皱了皱眉,寻思着这份讨厌的出发点。

  我和烟烟坐在中梁大厦室内广场咖啡屋里,看外面的世界。她的正式身份是《女性时代》杂志社编辑。这个职业在我们的年代相当有身价。她正在对编辑部的网络化絮絮不止。某晚通宵加班,上了线觉得好无聊啊,就到处逮着人家说话,也不管名字是什么,用多了电话,突然觉得打字比较好玩啊。后来她又说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像到处逮着人家要求上床似的,在原罪意识里是不喜欢这样的。
  我说,没事,都无聊嘛。她说嗯。我说还空虚,她说嗯。我说垮掉的一代……她奇怪地盯着我:你们写小说的,应该很煽情吧。不啊,我搞严肃类。那就是说你的人生态度也严肃了?不啊,我较偏执,低调而且没正经,比如,我就可以逮人家要求上床,但这个人必须是我老公。说完这句我就开始用一种儿童的低调的方法吃汉堡,把奶油糊得满嘴都是。我还想把它糊得满脸都是。烟烟则怔怔盯着我。
  开先我写一些"应该煽情"的东西。具体来说我不想玩这些乱七八糟的。但是稿费很高。有时候人活着真的很无奈,你认为的价值和意义,实际远没一些垃圾值钱。但转尔,既然以钱来衡量,就说明你已经俗了,你就只管赚去吧。再谈价值和意义又有何用?
  烟烟让我写婚外恋、凶杀、情杀,要杜撰和刺激。我还是坚持自己搞纯文学,不弄它们。烟烟漫不经心地望着我:轻言谈语描道:就你傲,其她人送上门,我都不要。我还是摇头。烟烟伸出手指:三倍稿费,好么?我望了她一眼,很无奈地点点头。她冲我骂了一句什么。
  活着不容易。我显得很有气没力。
  你活着是不容易,烟烟也有力没气地看着我嘴角边的奶油说,我吃完了,你还没吃完,你吃东西永远这么慢而没分寸,你确实他妈的不容易,而我,一杯冰淇淋这么快就吃完了……

  我和烟烟制造爱情话题的时候,我的反网络文本的先锋女友末末,率先背叛了自己的信条。因为她在网络上遇到丁丁,说了几句话。她觉得自己离不开网络了。--这是末末给她自己写的段子。她说她最近也迷上了写作,因为遇到了丁丁,她说她感觉到压抑下的情感像花儿一样绽放。末末用很文学的语言描述了她的网恋,她说要不你帮我写成小说吧。我刚看了一篇文章叫《第一次亲密接触》的,一个悲剧型服皂泡制造工具。还力劝我放弃曾经的写法,转向通俗创作。"这样你就更能表示我的处境和心态了。"
  我抬头深深地看了末末一眼,太阳穴边响起了尖锐的刺痛。不,我不写这种小女人的东西,不然我就去自杀。我很严肃地告诉她:写作是第一生命,第一生命是我的第二生命,现在一件事关系到两条生命,我们怎么能拿它开玩笑呢?末末说别假了,真他妈假,再认真,没人玩的东西你怎么能把它当真呢?你以为一个人觉悟高,全世界就能跟着进步吗?你以为因为有了"我不写小女人",全世界就不再小女人了吗?
  可是当初你的反对措词是最激烈的,正如你现在为它开脱一样。我在愤然的同时也悲哀地想到,如果末末已爱上了黑色的太阳,她就只是喜欢红色,爱本身有一种邪恶的气质,是喜欢永远代替不了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末末也严肃着眼睛看我,无限沉痛地说,我在想,如果人生是一出戏剧,人是角色,上帝是导演,他总会把女主角的位置安排到床上去。可网络不同,它还会把她们安排到聊天室去。
  我无动于衷地看着她,这实在没什么好笑的,却使突然发出一声喷饭一样的大笑。并且想这样狂笑着,一直笑下去……但是末末却开始哭,她说真的,实话告诉你呗,我一点也不想写小说,因为我失恋了,网恋,你懂吗?你一定不懂--末末摇摇头,似乎换着角色体验着不同的感情。有一个人失恋了,她就自杀了,是自杀,你懂吗?我还是不喜欢网络,可是我好像又离不开,我下一世一定不做IT了。打死我也不做。
  我觉得她已经疯和沦陷了,就劝她去自杀。末末问哪种自杀迷人一些?我说服毒这种方式,已经落后,服安定不够状烈,跳楼呢?仪态不好。卧轨?但我们这儿离西站太远,离总站更远,如果为了卧轨而跑那么远,还不如就在路上让汽车KISS。于是末末说看来还不能死。于是我说看来只有用最后一种自杀方式了--老死,照你现在的样子继续活着,你现在的生活就是一种慢性自杀。末末说我不喜欢。
  我义正言辞地告诉末末,不讨人喜欢的东西太多,我还不喜欢北京呢,可我不是每天都在这个城市的两站地来回,在办公室与公寓之间游走,在墨水与铅字间挣扎,在方和圆的冲突中矛盾着?看见太阳时候我就不喜欢月亮;从地铁北往南时,我就不喜欢从南走到北,……我们讨厌一切齿高气扬的时假,并不影响世界继续高气扬地运转。在我激愤的措词中,末末抽泣的声音像夜风中一朵迟开的花一样。正如女人哭得太多我也不喜欢,但女人并非因此就不会哭泣,至少--那并不影响末末继续哭泣。"一个人觉悟高,全世界就能跟着进步吗?"
  所以……你以为哪一种自杀会迷人一些呢?没有。你唯一要做的是继续活着和继续你的喜欢及不喜欢……
  我想起了末末才来北京时,她会告诉我一些事。比如:你不要吸烟。对皮肤不好。不要喝太多咖啡,对身体不好……等等。现在末末随时随地手中都拿着一根烟,她的工作台里塞满了没开启的咖啡袋和打空了的咖啡包。而我已经戒掉了,并且正在努力修正自己不正常的作息。因为我感到很累。不少人喜欢对别人说我很累。其实他们一点也不累,他们觉得这句话很溜口,说起来很容易,于是他们就把它做成了一个顺口溜,时时挂在嘴边。另外他们又觉得这句话很好玩,而他们的生活太无趣了,所以他们要玩玩它。但我既不喜欢顺口馏也不想玩,我只是很累。累得眼睛发酸,鼻子发呛。
  我轻轻拍了我的女伴一下:不就失恋吗,哭什么,有让你爱的还不好么?瞅我,我没爱过谁吧。我没像你这样痛苦和失败过吧。你就不能安慰一下自己么?你就不能平衡一下自己么?女人真烦,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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