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网通行证 | 中华邮 | 香港邮 | 企业邮 
中华网通行证 | 中华邮 | 香港邮 | 企业邮 
  文化短讯 文化前沿 世说新语 中华书苑 沧桑史话 艺术舞台 中华传奇 民俗风情 世界文化  


【小说】

                       寻找消逝的将来时

  有时我在太阳下的大街边莫名其妙排徊一上午,想象能身处一些苍桑情节,遗憾的是,那些情节永远无法发生在我身上,所以到头来仍然没想出该干什么,只是又挤出一些无聊的,多情的半神经质的愁绪,我厌恶地把它们抛开。
当然后来,我混进了一个所谓的文化圈,我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用这种无聊、多情的和半神经质的愁绪写文章,我便无助地问自己:现在,该干什么呢?
  那一天,末末用愉快的心情给我打来一个语气惨痛的电话,要我和她聊天。聊天阵地由电话转移到网络中。一上了聊天室,我惨痛的心情就变得很愉快了。我把来自互联网的所有信息都回绝了,然后问她: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她告诉我,她在干一种叫"IT"的工作。我说是垮掉的一代和迷惘的一代。她说IT圈非常适合垮掉和迷惘,但她一定不再干它了,宁愿象我一样去搞文学或者说当流氓。正巧我刚写了一篇《网上最是无赖》的文章,例举了无数网上无赖之事迹,因此我深有同感。
说真的,我也遇到很多无赖或者叫IT无赖,虽然并不能保证自己是个百分九十的正人君子,但却能肯定对方百分之百的无赖。例举其中某无赖之无赖行为,他要求我进入某网站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投票。因为当时IT圈正掀着轰轰烈烈的选美运动。主办者的目的,估计是想以此来证明女人大脑神经的发达程度其实是和她们的美丽分数成反比的,于是他们踊跃鼓励网上的女人们参加选美--"不要计较自己是否对得起观众",用这种方式选出的女人仍然统一叫做美女,内部称为"恐龙"--说到这儿就扯远了。实际上,对方要我为一位恐龙投票,也就是让这位恐龙成为名副其实的恐龙,他热情地恳求我帮他作一个小小的憋--
这种事件在当时的IT圈其实屡见不鲜了。连竞选总统都可以非法拉票,为什么要在这类无关紧要的民意活动中,杜绝大家自作张扬呢?
  但我坚决不去。结果是,他对我破口大骂,使我不由不怀疑对方是否有精神病隐患。
  我告诉末末,网上的神经病真他妈的多,而你却不能不接受,因为你总要碰上一两个。就像在现实中,你不能不接受一些意外事故一样。我甚至觉得中国互联网最需要的还不是人道毁灭,而是计划生育。而且,当我们身在其中时,我们也是无赖。末末不屑地说谁不是呢?但她认为我写小说把神经末稍写坏了,所以我的反应稍为强烈了一点。并且由于我的出发点过于纯洁和执着……她认为可以适当协商地以收费的方式赞助投票。商业关系第一嘛。反正IT都是这样的。
  这是我们以"今天该干什么"为主题,拐弯抹角的无数话题之一。最后聊了一天,自然什么事也没干。
  
没有事干时,我总是思考着人与人为什么不同。一年前某一天,在吃饭回来的路上,我遇到年度网络小姐大赛的信心奖得主。我们三言两语的,一本正经地谈一些当前文学圈的锁事,这样显得像一个正经的文化人了。在她还没参加大赛前,曾给某家小县报写了点稿,写她和各种异性的爱情,在那个县拥有一批白领和准白领的固定读者。
  这位小姐表示也愿意给我写一点,我倒觉得她是想创一个几栖名头。我说可以呀,找着合适的栏目再登。她是刚结束的第N届网络小姐大赛的三十个信心奖得主之一。按我的理解,信心奖相当于末等奖中的鼓励奖。但拿了这个奖,就可以一下在北京红起来,名片手机连脚指甲都是包装,所以也是一个重要的奖。由此我又想到末末曾经深叹"小姐"之吃香,不是没有道理。那些小姐们在故作大度地颇此鼓掌的时候,又于阴暗的内心相互嫉妒,嫉妒得眼睛都发红了。她们嫉妒一切的纸醉金迷、包括所有带着三级色彩的假正经的应酬,甚至嫉妒"小姐"这一个称谓。
  实际上我讨厌这所有的称谓和应酬--虽然它们看上去挺上流,让她们喜欢,而我讨厌可能是因为还没得到。人们愿意对一些看上去伟大的词语肃然起敬--比如上流。这一点和我不同。
  她按手机的动作正统上流,看上去她正在拍广告,我险些就要爱上她。然后她用电影明星般美妙的声音说话,仿佛全不顾我在一边,也像在拍广告,这又使我有些厌恶。然后她便赶丧似地拦过一炳计程车,飞一般开走了。这不像拍广告。我看着一阵轻烟后计程车在公路水平线上很嚣张地消失,心中恹恹骂了一个:妈的。
  我正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IT杂志社当一个三流编辑,手里拿着欠费太多被永久停机外拖一屁股话费的手提电话,兜里揣着一张破纸签一样的名片,打扮得花枝招展,四处参加新闻发布会,每天回到办公室就是处理电子邮件。投稿信在我信箱里躺着时,我把十几封垃圾信一一删去后,在它前面心不在焉划个勾。信心小姐的稿里有详细的个人介绍,职业性别年龄,后有落款签名。然而赶上我的小说又死在一个情节里,使我情绪到了焦燥的高潮,实在没耐心对付这样一份小学生自我总结似的东西。于是按她留在签名中的手机号码拿起了电话客气了几句:……先积累素材,有空再出书,现在开始写日记吧。写……你的一切。诸如:我的童年在一个美丽的小城度过,六岁时喜欢一个男孩,十二岁想走南闯北,十六岁秘密坠胎……之类的段子,还要和黑白两道搞点行为艺术……
  不不,想先上你们杂志行吗?听某某某说你们在全国特有名。
  我把一团纸机械地揉成团,扔进字篓:还是出书吧,那是正经的有名。等你走出亚洲冲向世界了,记得帮我们弄点捆绑销售,编辑部三百本积压杂志还找不着主呢。
  我觉得自己的话很诚肯,虽然最后还是没有等到网络小姐的捆绑稍售。那家杂志社火了三个月。因为找不出IT界比网络小姐大赛更值得放在纸上炒的东西,就报道了些一般的IT新闻,但读者总觉得寻是问非的饱和度已经到了顶,却没有空间来中和,那份杂志就破产了。好像现在每天都有无数这样的杂志破产,所以对我来说,唯一值得放不下的,可能只是那个捆绑销售的业务机会,其它便再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做编辑时,我有无数的工作日,就一直思考着循环的意义。把办公室当成家是工作的一个内容。只有每一个星期七结束之前,我会回到公寓的那张床上,想像第二日醒来,会有薄俏的春光,仿佛回到少年的某个时代,还有些瞬间的怀疑,而别人告诉我,今天是星期八。但是人人都说:又是一个周一了。我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所有人,别人只是以为我因睡眠的不足有些失常。他们也用怀疑的眼光看我。
  如果继续拿着这支笔涂鸦,第一百零八个写作日,我的稿纸上除了一个圆,什么也不会留下。我曾经也有过异想天开的想法,例如让圆变成永恒的方块,这就像一个预言的象证。那段时间我还在杂志社负责铅字工作,且也厌倦了一成不变地画圆,仿如有人也厌倦一成不变地制造方块。工作之外,这些圆像肥泡一样多变,工作的时候,制造方块比制造垃圾更简单,我却永远没法将自己的圆和方块同一起来。
  末末说:真正的作家,既不能当编辑,也不能写剧本。我曾经想过我能否成为一个作家。我还没来得及厌倦一个字一个字改错的方式,以为当编辑能很好的平恒我的方圆 。现在,我发现这些方和圆都在变形。
  变形首先是自己造成的。当时我厚着脸皮找到贺七,我正准备辞掉这份工作,找到他后我就把我的过去和将来都弄变形了。我说,我以前放在你这儿的那些稿,你说要出集,我没有同意。现在我想过了,你弄吧。贺七迟疑着看了我一眼,令我感到自己是一个被迫从娼的良家妇女。
  作品给全弄上?
  什么作品。我的太阳穴有点刺痛,但痛疼好像是来自胸腔底的。我慢条斯理说:是垃圾。你想嘛,看着顺眼的和不顺眼的。放我这里没用。凑不够来些二稿,三稿,续稿,外一篇,附言,作者题之类……
  那要不要放点你的玉照?
  不放!斩钉截铁的声音,把自己 吓了一跳。放玉照就得改写真啦。用得着那么贱吗?
  你不是常常说,一个伟大的作家是为了理想而卑贱地活着。
  我瞟了他一眼:为了钞票--那时你反驳过我,后我们争吵。我说你为金钱出卖艺术。
  现在是怎么平衡伟大和卑贱的呢?
  因为我不伟大,所以更能卑贱。
  那你没法儿卑贱了,那些磁盘快发霉了,一个字也提不出来,上次就要告诉你,可又忘了……
  灰头土脸从贺七工作室走出来,又回到即将离开的办公室,路上瞧谁都不顺眼。这天上的太阳,好像也阴沉沉的。奇怪的是,办公室寥寥无人。我的东西收好了,可是突然不想辞职。虽然后来破了产,是它自个的事,但是我突然想起这又是一个星期七,从磁盘开始发霉到现在,有多少时间在网上虚无的光阴里混过了--如果我们不是这样糊里糊涂的话,也许星期八早已经到来,如果不是这样糊里糊涂的话,也许方和圆早就和谐统一了。非要现实再用赤裸裸的经验给出教训,人才能改过自非吗?
网络完成了人的从现实到颓废的精神还原。
  不,没法儿还原。
  在我失去这份职业时,我还得要说服自己离开网络,真是令人倍感烦燥的一件事。首先到商店选了一支钢笔。钢笔给我带来非常老旧的感觉;还买了一瓶墨水,墨水给我的感觉像陈年老酒,我几乎想不出该到哪个地方去找它,于是在商店里转了半天。我还买了一络花花绿绿的信纸。信封、邮票、信封上用的小纸贴……我拿着这些东西往回走,好像回到原始时代。
  其实时代的新鲜感已经走完了,我也明白。经验中任何人对任何事物都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一完结,便什么都没了。可网络似乎是目前所知的,唯一能让人持续不竭地沉迷下去的过程。自打那次我在网上遇到一个还在"读小学六年级"的家伙,他的身世非常感人,像一出优美的小说。那些像小说的东西,总会率先感动无数当前或未来的小说家--我这种。事实证明一旦他们感动了,都成不了作家。他们已经被自己的感动弄得意乱情迷,难以自拔,写作却是一个坚韧的过硬程。在长达半年内我一直对他保有一份发自内心的母性关怀,我把自己的母性弄得意乱情迷。难以自拔,甚至撇开了我写字的坚韧。但是当我最后通过有意或无意的途径,清楚地肯定对方的孩子都可以当我哥哥的时候,便感到一种难以铭齿的厌恶,它圆满地完结了沉迷的过程,我也得以用暂新的眼光看待生活。
  我写了十几封亢长烦锁的信,其中一封是这样开头的:"亲爱的XX,你好吗,好久没和你联系了。不知你近况可好,身体好吗?家人都好吗?工作愉快否?你们那儿天气如何?是否天天出太阳,偶尔落小雨?如果不落小雨的时候,雨下得大否?……"。我努力扫荡每一封信中,那种伴随我性格的必然的网络气味。但是在我写完后。我发现每封信的签名都落了一个电子邮件地址,我只好把这些信的低端裁去……这样,所有的信纸一如我的心情般残缺无伦,像一部凌碎的小说。

                上一页     返回   下一页



网上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10)84105871
版权声明 | 联系方法 | 刊登广告 | 使用说明 | 关于中华网 | 豁免条款
版权所有 中华网 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