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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尖叫的证据

                     
  
  那是一九九六年十月二十日。我从家里出来,拎着一袋衣服漫不经心的向车站走去,城市像许久没有打扫的像框,遍布灰尘。口袋中装着黑马写的《混在北京》,我准备在车上用它打发无聊时间。我不是乐观主义者,那本书让我对自己的现状感到怀疑,人人都觉得你人模人样。其实到底什么回事,还不是只有自己清楚。每天西装革履,踌躇满志像那么回事,在老板面前还不是孙子。机关里面见了上司一副媚像,同事面前笑里藏刀,一转身就捅上一刀,捂着嘴偷偷的乐。你说我这二十几年干了些什么,读书,泡马子,工作,干的还是杀贫济富的事。白领就是在什么时候都保持道貌岸然形象的资产阶级狗腿子,我为此洋洋自得。街上行人悠闲,看他们那满足的神情,除了饱暖之外恐怕只有淫欲了。  
  车来了,车上只有两个女孩。一个坐在右边中间。另一个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看着窗外出神。清瘦的脸,清澈的眼睛,一条辫子从后向前搭在胸前,轻轻起伏。我过去坐在她旁边。心里盘算着怎么同她搭话,一时间心猿意马,但是想不出办法只好将书翻出来看。心不在焉加上晃动的车让我眼睛迅速疲劳。我掏出烟正要点上,觉得有点不好,于是机会来了。
  "我们能换座位嘛?"我做出道貌岸然状。  
  "怎么,你不舒服?"她扭过头看着我。声音柔柔的,透露出刚毅。她的眼睛流星般划过我的心。  
  "对啊,我想抽烟,但是我怕影响你。我想同你搭话,但是怕你生气。"我的确有点厚颜无耻,我自己都感到诧异。  
  "哈哈,没关系。"她笑了。  
  "我想问问你说的没关系是指我抽烟,还是同你说话?"我得寸进尺。  
  "你说呢?"她面带微笑。  
  "我叫何伟,做证券咨询的,你叫什么名字?"我从来不隐瞒自己的基本特征。  
  "林纾,南方制药的。"  
  "这是我的电话,有空就找我。"我看见车到站了,赶紧将电话给她。  
  下车之后才发现忘记问她要电话号码了。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愉快的心情。  
  
  我挺容易满足的,但是我为什么经常不快乐呢?在我想不出原因的情况下我将它归于生命的无聊。我们的存在简直就是一个偶然,想当初我们几亿个兄弟姐妹乱哄哄地挤成一团时,我们茫然无助,我们呼吸困难,是谁踹了我一脚把我推向前台。我环顾四周,他们哄堂大笑,只剩下我肩负他们的使命,尽管我是多么的不情愿。我们的生命的特征从来就不是自己的,也许这是个玩笑,或者是个错误。快乐是无法持久的,同我们的什么时间相比,也就是一次高潮的长度。  
  在我对事情的定义中,我将它分为确定的和不确定的。用另一种说法就是真实与否。我经常为此困惑不已,每当事情出现在我面前时要费心去判断它是归于那一类,然后再将其用不同的方式解剖。就像外科医生一样,确诊之后再动刀。可惜我是一个庸医,常常发现切开的部位不对,比如我做子宫切除却将阑尾割掉。或者是下刀半天找不到病灶,在一堆器官中翻来找去,最后才发现确诊有误。  
  在经历了几天的欣喜之后,等待的徒劳感悠然而至。我讨厌等待,等待对我来说同欺骗是一丘之貉。等待通常和希望拉帮结伙,让我们沉醉于主观杜撰的境界中流连忘返。好了,等待结束的时候到了,真实的就是同我们的愿望大相径庭,原以为该发生的没有发生,不会发生的偏偏就在你面前。在一次又一次的等待中,明白生活如果欺骗了你,是因为你等待了它。  
  "何伟,电话。"我正在画K线图。我此时还是一个普通的资料员。  
  "你好,我是何伟,请问哪位?"职业性的问候。  
  "我是林纾,还记得吗?"  
  "当然,你的声音很特别,怎么有什么事?"我的心跳肯定加快了。  
  "晚上有空出来吗?我们去蹦迪。"  
  "当然,就这样说定了。晚上打我传呼。"我心中一阵狂喜。  
  画图的进度显然快了许多,要让一个人听你摆布的最好办法就是充分满足其需要,但是这件事进行起来有很大难度。第一是人的欲望是永远无法满足,人们总是想方设法,花样百出的让自己不满足,于是产生了诸如流行,时尚,孤独,伤感之类词语。第二就是往往我们并不知道对像到底需要什么。于是有了困惑,堕落与之相伴。所以满足感这个概念也就是一个悖论。  
  不管怎样说,我在知道晚上能够见到她之后,心情很好。  
  
  在印地安纳我见到了她和另一个女孩。"这是梁锦,我的同事。"在喧闹的音乐声中她也把我介绍给她。
  "怎么样?她可是一个好姑娘。"她同我跳舞时对我说"我帮你说说好话。"
  "哎,我说这是怎么回事?你可别害别人,你都说她好姑娘,就别让我给糟蹋了。"我有些莫名其妙。
  "呵呵,你还真当真了。告诉你,今天我还真是陪她来约会的,要不然我会给你打电话。"
  "不对吧,应该是她陪你约会吧,你就别撑了啊!"我发现她很合我胃口。  
  事实上她的确是陪梁锦约会,后来梁锦的男朋友来了,桌上就听见我和林纾的声音,话题涉及音乐文学,国内大事,海外星云。这些我认为无聊的话题我居然同她讲得津津有味。我发现是不是无聊取决于时间,地点,和人物。这同写小说差不多,在无聊的时间,无聊的地点和无聊的人当然只能发生无聊的事。但是同她在一起,我将无聊的一切都干得津津有味。包括后来我们做爱。当天的主角显然是我们。在我们尽情表演够了,我们的倾诉权得到充分满足后是各自回家,第一件事是给大海打电话,我需要人分享我的快乐和喜悦。  
  "大海吗?我完了,我彻底完了!"我的声音兴奋焦急。  
  "怎么了?何伟,出什么事了?"  
  "我恋爱了,我爱上她了?"  
  "谁呀?你爱上谁了?"他似乎没有听懂。  
  "林纾,我爱上她了!"我有些语无伦次。  
  "行了,行了,快去睡吧,你睡醒了再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他显然对于我恋爱一事充满怀疑。更大的可能是他那时根本顾不上我的死活,他和陈彤结婚不久。  
  挂掉电话我仍然兴奋莫明,她是多么可爱,但是具体哪里可爱我也说不上。美的东西一旦具体了,形状清晰了,它的错误和缺点也就一览无余。于是错误和缺点不断放大,像恶性肿瘤一般,最后将美好吞噬掉。我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在我决定不想她而决定侧身入睡时,天啊。我居然勃起了。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就像许多偷情的有夫之妇或者是有妇之夫一样,开始还恪守法律和道德的警戒线,想必都是经过了思想斗争的。但是某个机会双方都觉得偶尔一次不会被人发现,放纵一下也未尝不可。于是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多少夫妻反目,家庭悲剧就是这样发生的。真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值得警钟长鸣!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们的足迹遍布当时所有的迪厅,那真是可怕的回忆。经常做梦都还觉得头手晃动不已。直到有一天她蹦到我的床上为止,我才算解放出来。所以到现在我仍然对迪厅心怀余悸,能不去的坚决不去。  
  我在一个处于半睡眠状态的清晨,听见房门被敲得砰砰作响。当我怒气冲天地打开门,林纾拎着箱子出现在我面前。眼睁睁看着她进屋将箱子放下。从箱子中拿出香皂,毛巾,牙刷,洗面奶。
  "你不睡了吗?我要洗个澡,昨天晚上没睡好。"她在进浴室前对我说,我才发现自己几乎一丝不挂。她有点冰冷的身体钻进被子,小心地躺在我的身边,像一匹掠过我身体的锦缎。
  小纾,我的爱人,我以为我可以永远这样地抱着你,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可以相依为命的亲人。我以为从此我们不会分开,无论你生老病死,无论你怎样改变,我以为你永远属于我的,我永远属于你。小纾,我爱你的头发,爱你的鼻子,爱你性感的嘴唇,爱你明亮的眼睛。我爱你的皮肤,爱你的耳朵,爱你的眉毛,爱你的指甲。爱你轻轻的在我耳边呼吸,爱你柔柔的带着一丝刚强的声音。坚信你是我生命中真实的一部分,是永不褪色的一部分。但是,今天我听见锦缎撕裂的声音,那是我惊声尖叫的爱情!
  一九九八年九月,她决定到新东方语言学校读强化班,为出国做最后的努力。关于她出国我要说明一下,这是她的理想。这个理想起源于她学的英语专业。至于她出国的原因只是想改变一下自己,希望环境的变化可以影响自己的人生态度。但是这种影响究竟是怎样,有多大,我想她并不知道。许多出国的和即将出国的人都不知道。也就是说她在这件事上没有目的性。实际上这也是我困惑的原因,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离开我。
  
  我对回忆有所企图,企图在回忆中拼凑一个完整的我,但是这种企图让我很尴尬。一件事一旦带上了主观色彩,结果往往有很大偏差。我费心的在过去的时间中打捞记忆,但是我捞起来的除了一地的伤心和破碎的影子外我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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