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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里奥·福:从激进的老战士到被成功的艺术家(2)

2016-10-18 11:10:08  北京青年报    参与评论()人

北青艺评:中国戏剧的讽刺功能不如从前,您认为原因是什么?

黄纪苏:这就涉及上面说的“容纳力”了。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到2000年年初,戏剧在各种艺术门类里比较“老少边穷”,那时候北京每个晚上也就两三个剧场演话剧,这个剧场的演员导演是那个剧场的观众。荒凉成那样,自然容易产生一些思想性的作品,就像当年大别山、陕甘宁边区一样。

在甭管东风西风,过了三级都是“歪风”的环境里,一味指责艺术家下三路、不争气并不公正。艺术家也有良知,也有对社会的责任感。但艺术家也是人,不能就这样终老啊,风云不行那就风月吧。

北青艺评:在这种情形下艺术家能做些什么呢?

黄纪苏:艺术家还是不甘心,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进行社会批判。今年头些时在天津上演的波兰戏剧《阿波隆尼亚》,是一出典型的反思作品,很能引起中国人的联想,所以不少知识分子文化人很激动,将抱来的孩子当亲生的看。虽然他们很多人对这个戏的见解我并不大同意甚至反对,但至少这是能引发思想性、批判性解读的作品,而思想、批判是任何一个时代的文化艺术作品都应该具有的基本功能之一。

之前我看女导演杨婷搞的一部外国讽刺剧,看着就像在说中国,她也从不认为拍戏中国和外国有什么区别。最近看尹韬导演的古装戏《命中注定》,也让人产生大量现实联想。艺术家对于中国现实的关注永远是第一位的,他们在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地创造机会。

谈到外国作品拿到中国(或古代作品拿到当代),出品人、艺术总监、导演们还需要下些工夫,找到它们跟当今中国的各种联系。21世纪初《萨勒姆的女巫》搬上中国舞台,制作精良、水平很高,但总感觉要是改革开放之初上演会更有意义。联系当然不一而足,是多方面的,也许只是为了单纯的教学,也许只是想引进一种新的表达方式,无论是什么,想清楚很重要。

弄《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的时候,孟京辉希望语言“上口”,但我觉得这不光是语言的事。原剧是一出特别意大利情景的喜剧,说了50年前很多特别具体的事情,今天的意大利观众未必能马上反应过来,别说万里之外的中国观众了。所以这个剧本先不说要“中国化”,但至少要去“意大利化”。当时我的想法是,这个剧本改编不能乱改,至少要保留三样:一是作者的社会政治立场,二是喜剧精神,三是基本的叙事框架及风格。

今天戏剧的“经济”环境要远远好于过去,艺术家应该以更加节俭的精神珍惜每一次创作机会,想明白引进什么,为什么引进,然后进行再创作,找到合适的观众等等。不要因为现在资源多、观众多,有点感觉就上马。

北青艺评:鲍勃·迪伦获奖和达里奥·福去世的消息在同一天宣布,而达里奥·福在将近20年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也和这次一样产生令人意外甚至“不知所措”的效果。您怎么看这两位“跨界”艺术家的获奖?

黄纪苏:诺贝尔文学奖关注的基本上还是纯文学作品。达里奥·福和鲍勃·迪伦的获奖有相近之处,这次获奖的鲍勃·迪伦一只脚在音乐里,达里奥·福则一只脚在舞台上——他是很有天分的演员。

戏剧有文学的部分,但又不同于纯文本创作,表演在一定长宽高的空间里上演,沿着时间行进一两个小时,就像一辆汽车走在夜路上。但在艺术原理上,文学、音乐、绘画、戏剧没有本质区别,最基本的元素如节奏、结构、叙事、抒情等等,都是相同的。有不少文艺的分类说难听点儿就是一些人在那里占山为王。一说“诗歌”就是那些新体现代诗,凭什么?难道有些优美的歌词就不是吗?占山为王的另一面就是画地为牢,限制了丰盛有力的表达,扭曲了艺术资源的合理分配。人类的艺术就是一次次炸开围墙的历史。

诺贝尔文学奖也看到了“文学”的局限性,适当地向音乐文学、戏剧文学开放,是一种比较实事求是且不失平和的做法。不拘泥纯文学领域我想也对得起诺贝尔本人意愿。

另外网上流传的所谓鲍勃·迪伦拒绝诺奖,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这又回到了前面所讲的批判者成获奖者的话题。

文/于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