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不想做复印机复印浪漫故事”,让茅威涛带着浙江小百花与“唯美越剧”渐行渐远。前不久,越剧《寇流兰与杜丽娘》在国家大剧院上演。400年前,莎汤二翁共生于一个时空却未曾相逢,400年后,为恨而死的寇流兰与为爱而生的杜丽娘重逢于舞台,血淋淋与娇滴滴激荡出的除了戏剧交媾的力量叠加,更映衬出茅威涛37年的峰回路转——从梁玉书到寇流兰,再折返柳梦梅,一个艺术家用舞台上的历练、修为,不仅完成了“看山是山”到“看山还是山”的心悟,或许还听到了山那边海的回响。
几个剧团可以靠票房生存?
几个剧种能走出本地域?
北青报:前段时间的乌镇戏剧节,您与濮存昕、陈丹青、沈林四人对谈莎翁,从角色聊到出路,有新的感悟吗?
茅威涛:谈到戏剧的世界性时,陈丹青说,“木心非常喜欢莎翁的作品”,而我是上世纪90年代看了濮存昕老师的《哈姆雷特》,在戏里,他剃着小平头,舞台上有理发椅还有老电风扇,当时我觉得特别过瘾。接下来就是看动画片《狮子王》,最近又是卷福版《哈姆雷特》的戏剧电影,从中我常常会想中国戏曲怎么才能走下去?
前年我第一次去英国,15天看了16出戏,今年7月《寇流兰与杜丽娘》在英国首演时,我又去了皇家莎士比亚剧院和英国国家剧院同他们交流管理模式,为明年开张的浙江小百花艺术中心取经。回来后,我为浙江小百花团刊写了名为“英伦归来”的卷首语,说实话,我厌倦了自娱自乐,小百花作为全国39个重点院团之一,是否做到了与世界同步?我们的电影虽然与世界有落差,但已有了产业业态的端倪,可是戏剧与人家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当下有几个剧团可以靠票房生存?又有几个剧种能走出本地域?
人家是养机构养艺术不养人的方式,英国的艺术家都以能受聘“皇莎”为荣。浙江小百花每年国家拨款54%,剩下的全要靠自己,重点扶持院团也仅仅是这种格局,我们应该有忧患意识。
北青报:五年前动工的浙江小百花艺术中心,是否已经到了筹划开业演出的阶段?
茅威涛:两年了,我不到大学演讲,也不做公众讲座,不想表达是因为之前说得太多了,不如静则神藏,养精蓄锐把事情做出来。我头上插着12根天线,除了创作我还是节水和垃圾分类的大使,还要像生产队长一样带着我的戏班挣那46%的份额,先要管温饱,之后才是富足,然后才是改革。
学习了英、韩戏剧界的经验后,我想用科学管理的模式试试看。即将于明年开张的小百花艺术中心定名为“中国越·剧场”,由曾经设计了台北101大楼的台湾著名设计师李祖原设计,拥有三座剧场,将是一个戏剧体验中心,当然核心价值还是越剧,但将尝试产业化操作,其中杭州当地的知名企业阿里巴巴及绿城集团都将参与运营。对于一个剧目,我们将尝试先以小成本制作,再放大成真正投入的大制作的营销方式。日本宝冢的管理模式我们无法复制,但如果要找一条参照系的话,小百花之于中国,就如同宝冢之于日本。
那时我就想跳出漂亮的脸
跳出那张撩妹的脸
北青报:好久了,您的角色不仅不美,甚至性情境遇乖张、扭曲、落魄,这次的“寇流兰”更是走到了世界戏剧角色的极致,这条从偶像剧到大片的路并不顺,却为何要坚持?
茅威涛:做了《西厢记》和《陆游与唐婉》之后,我突然觉得唯美越剧已经做到极致了,我不愿重复了,再演东厢、南厢没有任何意义。也想过排李煜,但那仍旧是在古代书生中打转转,我想给自己点挑战,其实第一个想演的角色是兰陵王。那时我就想跳出漂亮的脸,跳出帅到不要不要的那张撩妹的脸,后来演了荆轲和孔乙己之后,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敢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