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两河流域战争中,征服者通常会从被征服地区劫走大批战利品,包括人员、贵金属、牲畜、神像等。其中,对当地神像的劫掠对战败方的心理影响颇为严重,因为这意味着战败者被保护神抛弃,是对战败方的严酷惩罚,这种现象被称“神像劫掠”。被劫走的神像往往是精神威慑的象征、政治宣传的工具与外交谈判的筹码。“神像劫掠”从公元前两千纪初延续至公元前539年居鲁士征服巴比伦,在漫长岁月中不断演化。
神像劫掠始于埃兰人
在古代两河流域,神被视为社会秩序的创造者和维护者,扮演着重要角色,人类为神所创造并无条件地为神服务。历任统治者无不重视对神的供奉与祭祀,以祈求统治稳固。神像是具象化的神,蕴含着重要的宗教意义,各种贵重的装饰品也使神像具有很高的价值。在时人看来,保护神一旦离开,一切现存秩序都会崩坏,庄稼不再生长,牲畜丧失繁殖力,重大的宗教仪式无法进行,国家将陷入危机,各种灾难将接踵而至,受其庇护的人民将陷入巨大的精神恐慌。因此,征服者将被征服地区的神像作为战利品掠走,是对被征服者的沉重打击和严酷惩罚。
最早关于“神像劫掠”的记载见于伊辛—拉尔萨时期(约公元前2000—前1850年)伊辛国王舒伊里舒的铭文。铭文刻在杜卜拉马赫神殿的门柱石上,文中并没有提及劫掠神像的过程,而是记载“国王将月神南那的神像从安山(今伊朗境内——引者注)带回乌尔”。据此可以推测,埃兰人在攻陷乌尔城之时,曾经将月神南那的神像连同乌尔第三王朝末代君主伊比辛一同劫走,舒伊里舒后来迎回了神像,并作为其伟大功绩加以记录和赞颂,向世人宣告自己王权的正统地位。
在公元前两千纪中期安纳托利亚地区的赫梯文献中,也有“神像劫掠”的记载。赫梯国王哈图西里一世在年代记中提到,他征服邻国后,将诸神的神像带回赫梯,献给赫梯的神庙。穆尔西里二世在给太阳女神的祈祷词中,曾经提到了“摧毁阿勒颇和巴比伦的土地,带走其地的金银和神,献与太阳女神”。中巴比伦时期(约公元前1400—前1100年),加喜特国王阿古姆卡克瑞姆二世在铭文中宣称,他“将赫梯人入侵时(公元前1595年)劫走的马尔杜克神像迎回了巴比伦”。这一史料也可以证明,赫梯人曾经对巴比伦实施“神像劫掠”。
古代两河流域早期关于“神像劫掠”的文献很少,而且大多是王室铭文对迎回神像的零星记载。因此,当时“神像劫掠”的实施过程及被劫神像如何安置,我们已无从得知。
亚述时期频繁使用
亚述人以勇武善战著称,中亚述时期(约公元前1400—前1000年)“神像劫掠”这一手段得到普遍使用。新亚述时期(约公元前911—前612年),其使用频率和效果达到巅峰。
亚述国王通常在年代记中详细记录历次战争,“神像劫掠”往往被作为战绩之一加以记载。中亚述时期,国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一世在战争中运用“神像劫掠”,为后代亚述王提供了范例。中亚述国王图库勒提宁努尔塔二世、阿淑尔那西帕尔一世、沙马什阿达德四世,以及新亚述国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辛那赫里布、埃萨尔哈敦、阿淑尔巴尼帕等,在对巴比伦、埃兰等地的战争中,都曾运用“神像劫掠”这一战术。
随着巴比伦政权的兴起,马尔杜克神的地位逐渐上升,最终成为地位最高的神,因此,“神像劫掠”多与该神有关。新亚述晚期,亚述王指派自己的子嗣为巴比伦国王,出于外交考虑,亚述国王有时会把劫掠来的神像主动归还原主,以笼络人心。埃萨尔哈敦、阿淑尔巴尼帕都曾表示要把马尔杜克神像送还给巴比伦,但由于种种原因,神像并未回到巴比伦。埃萨尔哈敦之子沙马什舒马乌金就任巴比伦王时,才将马尔杜克神像送回巴比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