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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女情书”,抚慰了我们的记忆_书评_新京报网(2)

2016-04-02 04:04:33  新京报    参与评论()人

继父与生父互不认识,可他抚养了他的五个孩子到成年。他过世后,她有时会想:在另一个世界,会有一个胖胖的、浓眉大眼满脸笑容的男人去见他,跟他说:“孙先生,你好,我是袁一。”然后这一胖一瘦的两个人会坐下来。继父会与我的生父谈话,告诉他我们是怎样长大的。

很少有人这样写自己的生父和继父,读到这一段,感动与哀伤,一并侵袭而来。

有时候我也会想一些并不存在的问题,譬如,当一个男人,与另一个男人并肩站在一起,我会偏爱哪一个?倘若他们分别与我单独相处,我又会不会无以逃避地同样爱着他们?尽管他们是那么不同,胖或瘦,高或矮,开朗或内向……我喜欢这样的对比,两个亲人,抑或两个情人。

因为平和、坦然,世俗的人伦庸常在一个性情美好而又细腻的女子笔下,成为一种有关文字、有关人性的品质。

书写锥心旧事停留在记忆里的父亲

眷村的入口,亦是记忆的入口。那些记忆,由食物的滋味、家居的色调、人的语气抑或歌声、布料的触感,还有,某种痛感,牙痛,甚而心痛,一一组成。而阅读《两个父亲》的过程,便是一个别人的记忆与我的记忆交错勾连的过程。

记忆总是那样重要,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记住发生过的事,好像我们的人生才可以存在。然而,“记忆又是很难准确的。我们记住的,往往不是事实,而只是情绪和感觉,可记忆会被这些情绪和感觉修改。”

当垂垂老矣的继父“回忆他曾经参加的战役、指挥过的兵员,被长官召见,长官对他的鼓励。非常翔实、精确,场景、服装、对话,有如小说,或电影。我们跟他谈话时在一种几乎魔幻的状态,他如此真实地回忆那些在他生命中不存在的事情,我们附和他,因为真正的往事不在他的记忆里。”

在医学领域,我们把这种现象叫“幻觉”,那是一种病症,而每一个曾经年轻过的人,在遭遇老年的自己时,多数会有这样的“幻觉”。以书中的话来说,就是“用记忆修正人生”,那些被夸大的光荣与甜美,那些被屏蔽的不愉快与难以承担,都在记忆里被重新描绘过。“我们所记忆的,与其说是真实人生,不如说是我们的愿望,以及对自己人生的真正定义。”

当读到她写“凡是带厚度的、沉实的布料,总让我想起父亲。”,我便真想起我的父亲,那个被我在《远去的人》里记述的老人。现在他躺在医院里,阿尔茨海默症让他不再认识我,也不认识任何家人。他软弱到不能咀嚼青菜,吞咽两口水就要睡过去。可每每与别人提起我的父亲,我脑中依然是一个穿着“老K皮鞋”,走路时脚步“咚咚”作响的父亲。

小时候,我们把父亲工厂里发的劳保皮鞋叫“老K皮鞋”,有着厚重的鞋面、鞋帮和鞋底,硬度可与安全帽匹敌,这种鞋子让一个身量并不高壮的男人显得伟岸而精力充沛。还记得,父亲开着一辆红色的车到外婆家来接我,他从车门里跨出的脚上就是那样一双鞋。他挟住我的双臂,一把拎起我,把和玩具熊一样大的我摆在驾驶室的座椅上:我们回家啦!然后,“老K皮鞋”踩下油门,“轰”的一声,刹那间,小小的我飞驰起来……那是记忆里的故事,却无法追溯真假。母亲说了,父亲从没有开过红色的车。还有,厂里发的“老K皮鞋”,父亲大多送给乡下的亲戚,自己几乎没怎么穿。还有还有,我住外婆家的时段,是四岁以前,那么小的我,怎么可能记得?可我脑中,就是有这样的记忆。抑或母亲的记忆也是错的?我们交叠的错误让过往变得神秘而诡异。就像作者在书中所说,“我不大相信记忆,一切的记忆,包括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