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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虚构传记中寻找自我_书评_新京报网(2)

2016-04-09 03:04:02  新京报    参与评论()人

只要读者仔细辨识,就不难在拜厄特布下的文字河流里打捞出分属他们的那些漂浮物。表面上看,与德斯特里-斯科尔斯有关的似乎占据了主要篇幅,不管貌似可靠的还是不可靠的,都要远远多过叙述者“纳森”的,换句话说,跟德斯特里-斯科尔斯的那些碎片相比,与纳森有关的,不过是些太过微小的泡沫,但,也正是这些微不足道的泡沫般的存在物里,隐藏着纳森去追寻与德斯特里-斯科尔斯有关的所有东西并借此获得新生可能的动因及内驱力。那么在纳森的笔下,“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我”是个矮个子小男人。全名是费尼亚斯-吉尔伯特-纳森。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就失踪了。十三岁时他发现拉丁文里“纳乌逊”的意思是侏儒,跟法语里的侏儒是同源词,这让他心里涌起一股确认后兴奋的焦躁感。小时候“我”是个在学校操场上备受欺凌的男孩,家里有个经常冲“我”喊叫的妈妈,从来没有人试图保护“我”。在相当漫长的时间里“我”都认为自己是个微不足道的人。“我”从小就是在信奉自我压抑教条中成长起来的,当学生时又信奉去个性化。长大以后“我”还有电话恐惧症。在“我”的大学老师古德先生眼里,“我”是个没有自己生活的人。这个判断当然是事实,作为一个有着废墟般的早年生活的异常压抑的人,纳森在试图成为“后结构主义文学批评家”的学院式修炼中,已陷入近乎窒息的状态。“我”承认,“我是在决定不再做一个后结构主义文学批评家后开始写这篇东西的。”其真正意图,或者说潜意识里的意图,其实是逃脱那种窒息的处境,寻找属于自己的“人性空间”。

整部小说要概述起来并不容易,因为它采用的是多线索交织并行的叙述方式,而更为复杂的是这些线索本身也并不是那种清晰明了的叙事状态,正像纳森自己所说的,“然而任何线索都不会有一个终端,犹如无法彻底展开的蛛丝。”多数情况下,这些所谓的线索在本质上其实都是以碎片状态纷繁浮现的,似乎每条线索都在不断地分叉生出些新的枝蔓,而每条枝蔓又都会带出一阵阵新的碎片。以这种方式结构而成的文本几乎容不得读者采取间歇式阅读,因为一旦出现人为的停顿,等到再次打开这本书时就会有一团迷雾的感觉。为了享用拜厄特女士非凡的写作技艺和超级强大的整体控制力,读者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足够的耐心和兴趣一口气读下去,直到结束。

实现自我觉醒

一种虚构的精神自传

不用读到全书的一半,读者就会意识到,所谓的传记作家德斯特里-斯科尔斯的传记写作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主人公纳森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找到的那些资料,非但无助于他理清头绪,反倒会让他陷入更深的迷茫。在这令人失望的迷雾中,唯一的亮光,是纳森自己的生活开始出现了。一般说来,人都是在迷失中失去了生活,而纳森却在迷失的状态里重新拥抱了生活,于是迷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某种探险,曾经压抑窒息的纳森,逐渐打开了所有在麻木状态下已然封闭的感官,一步步从自我的废墟深处走出来,走向了色彩斑斓的激情四射的人生。归根到底,传记里的生活是死去的生活,小说里的生活是始终活着的生活,而这个时候我们再回过头去看本书的副标题“一部小说”,就会发现,或许在拜厄特写下这个副标题时,想要表达的是这样的意图:小说,就是一种始终在进行中的、没有终结时刻的生活。

不难想象,纳森的大学导师古德先生为什么会暗示,他的这种不顾一切的探寻,在某种意义上只是“缺乏自己的生活”导致的,他是在把对这个资料极为缺乏的传记作家生平经历的追索过程当成了自己唯一的生活。这显然是危险的,甚至毫无意义的执著。其实,导师的反应,与其说是关切,倒不如说是潜意识里对弟子的所为,有着逐渐脱离其影响及其熟知轨道的趋势所产生的本能反感。可是,纳森难道不是以行动重新构建起属于自己的人生吗?当他在偶然发现的那家名为“帕克的腰带”的奇怪小店里开始打工,并认为“这是我生平享受拥有的第一个人性空间”时,无疑可以理解为一次真正醒悟的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