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化 > 文化新闻 > 正文

那些年,我们有幸生活在神话的国度_书评_新京报网(2)

2016-04-16 11:33:57  新京报    参与评论()人

这样的“内外有别”,很容易和平原上“村子里”“家中”的、“村子外”“野外”的精怪们对应起来。海边的“海和尚”“螺姑”“巨蚬”“转心锣”“飞锚”“鱼精”之属,和平原的黄大仙猫精狗怪们如出一辙;海上各路尊神和龙宫各色官吏们,与门神灶神土地们,面目又是何其相似。

也许正因为此,看到月下飞头獠在海滩边刨食虾蟹,容易想到小时候吓人不浅的脚印鬼;看到徘徊在村里剪碎渔网的鱼头怪,躲藏在人家墙壁下偷听谈话的壁根鬼浮上心头;转心螺布下的迷魂阵,像极了闻之色变的“鬼打墙”;海上水族的迎亲队,与“老鼠嫁女”和“冥婚”一样是冷风景;冷酷无情的勾魂夜叉,和黑白无常无异;“海渚鬼”和“淹死鬼”“吊死鬼”一样,都在疲于寻找替身。

也许,在理智的耳朵里,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应该摒弃不顾。可是,上古的神话能够抛掉吗?从神话中演绎出来的传说,从传说中复刻出来的民间故事版本,也都要扫地出门吗?即使神妖鬼怪们活该被封印起来,那么古老的经验传承和想象力也要一并打包束之高阁吗?

心存敬畏,哪怕是对“莫须有”的海怪们心存一分敬畏和顾念之情,也总比“目空一切”、“大杀四方”来得温暖一些。即使人类生活在霓虹灯闪烁的都市,乃至移居到地球而外的某一颗星球上,殊不知也极有可能生活在某个“半岛”上而不自知。在人类的生活外,海怪们自得其乐呼啸来去自成一景。无视这些,有可能给海怪们带来灾难,但最终这灾难也会降临到人类身上。

天地有灵

想象万物的野性

先前,作者盛文强已经出版了几部小说集,都和“半岛生活”有关:《半岛手记》、《黑鱼精的夜晚》和《渔具列传》,可谓天马行空。最重要的是,作者“看见”了“半岛”这个奇特的场域,半岛上的人和怪界限模糊,混在一处,常常在不经意间,怪撞到人的生活,或者,人目睹了怪的行踪。这种结果一经发生,便飒然而落,成为传说,被反复讲述。

很显然,“半岛”是一个充满魔力魔性的神话国度,也许另有一处9又3/4站台,可以让我们通往那里,让我们畅行于海域异度空间,可惜“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又有什么关系,毕竟我们得知并确信,“曾有一个时间,我们的世界海怪盛行”。

“那么,海怪真的存在吗?”这是作者在《自序》里提到的,而接下来所说的,“古老的想象力被抛弃了太久”,于我心有戚戚焉,正是我想强调的。什么是古老的想象力?我想如果我们去读点古代文字,比如《山海经》、《封神榜》、屈原的山鬼、曹植的洛神、郦道元的《水经注》、徐霞客的游记、唐人传奇和《聊斋志异》,大概或多或少都有所得。

试举一例。《世说新语》里的猛人周处,上山杀白虎,入水擒蛟龙,是何等的威风。周处是三国时期吴国宜兴人,生活在湖边,可见当时湖水中确有水怪。而更早期的《东周列国志》中,山精水怪异兽,也时有出现,给人的印象是当时的人们活得更有野性,生机勃勃,寄生于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里,他们一点也不缺乏想象力,而且能够和各种传奇生物并处。“善万物之得时”,是被我们摒弃已久的经验,而当我们愈发没顶于物质年代浅俗的享乐和成功学中,不仅山妖海怪们纷纷遁形,海德格尔所说的“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也更无可能。

换言之,泛滥于古老神话中的,伴我们人类同行的各种物种,相继谢幕告别。曾几何时,我们人类一路走来,惴惴不安,总是担心山峦丛莽或烟波浩渺中,精怪们猝然现身。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物,何尝不是一种“益虫”,即使它们毫不怜惜地吞食人类,作为一种天敌,至少也能让人类时刻保持警醒,在另一种意义上为人类的发展壮大护航。如果真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很显然,人类也在“万物”这一范畴中;又或者“万物有灵”,人作为灵长类,是否愧对“灵长”这一称号?

很长一段时间,人类一直把“机器人”和“外星人”作为假想敌,其实,人类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就像一部电影《万兽之地》诠释的那样,所有动物都与人类为敌,在这种排挤的风潮中,人类赫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躲无可躲的悲惨境地。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我们现在看《海怪简史》,也许将来,人类也会沦落为怪,不幸成为被书写的主角,书名就叫《人怪简史》,但愿彼时的读者们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赵志明

《海怪简史》

作者:盛文强

版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6年1月

本书讲述中国古代海怪故事,分为外篇和内篇,外篇为来自底层海怪,它们身上带着原始的野性,千百年来,它们的故事在民间秘密传递。内篇所记则不乏上古帝王苗裔、龙宫皂隶。可见,前者是“体制外”的海怪,后者是“体制内”的海怪,前者比后者可爱,故有此前后之序、内外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