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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抵抗感的阅读才是严肃的阅读_书评_新京报网(2)

2016-05-20 06:29:11  新京报    参与评论()人

电子化形式对严肃阅读的“敌意”

正如前不久的“阿尔法狗”人机大战一样,在智能机器人乃至智能手机的面前,自以为具有选择与判断能力的个人往往成了“对象的奴隶”而丧失了“主体性”。互联网阅读与传统文本阅读的最大区别就是前者往往对严肃阅读具有一种“天然的敌意”。

其实这种状况其来有自,自晚清经典逐渐淡出读书人的生活世界,慢慢地就是一些短平快的畅销书、小册子或者一些口号式的政治读物在抓取青年人的心灵。只是到了这个“阅读是平的”网络阅读时代,在传统中国所形成的经史子集等严肃的等级化(指精神趣味等)秩序荡然无存,每个人都变成自我决断阅读趣味的个体。

经常有学生对我说,每每在手机上读书或文章,都被一种潜在的焦虑所强迫,总是忍不住地“触摸”与“滑动”,对阅读效率的追求压制了思想、趣味与美感的形成(自然这在商家那里就成一种“食指经济”)。面对稍微严肃的内容,总是觉得有一点抵触甚至腻烦。

在手机阅读中,阅读成了一种追求显示度的“文化竞赛”,展示谁能够第一时间在朋友圈转发资讯和文章,以及转发的数量与品质,其实质是被一种炫耀性和攀比心所左右。阅读本是让人回归一种自然的灵性与深度的潜沉,可这里的带有强烈消费主义性质的阅读,却似乎在将阅读者推向其追求目标的反面。

我经常跟一些师友谈及这样一个现象:尽管我在朋友圈和微信公众账号读到过很多优质的文章,可是当我自己写作的时候,这些文章几乎从来不会进入我的大脑系统被调度出来,而能够记忆起来的往往还是在纸质文本上读到过的文章和书籍。由此可见,即使是严肃的内容,当它呈现的方式是高度电子化的形式,它们往往难以深深地嵌入到阅读者的记忆之中。

严肃阅读是一种有抵抗感的阅读

严肃阅读绝不仅是私人偏好,也关涉到一个民族共同体公共生活的构建、历史记忆的形塑和心灵生命的滋养。对于严肃阅读的抵制和消解,往往就是在导向一种温吞吞、懒洋洋的公共文化。这种文化依赖于个人的低幼化、短平快式的阅读和不假思索的“稳定”,后者所构建的往往是私人领域消费主义与公共领域犬儒主义的内在结合。

何为严肃阅读?“严肃”首先指阅读选取文本是严肃而真诚的,不恶搞,也不戏说,更不是在商业利益的精致计算下对受众心灵的拿捏。同时,“严肃”也指阅读方式的极为严肃,是寻找一种有抵抗感的阅读(对阅读者固有的价值观念和知识体系构成某种挑战甚至颠覆)。

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是经典,在中国曾热极一时,但很多人以“资治通鉴之心”阅读此书,将其从诞生的历史文化背景中抽取出来,抽象地谈论改革与变迁的可能性及其社会影响,这无疑是对严肃作品的矮化和极度简化。如果认真阅读托克维尔研究专家崇明教授的《创造自由:托克维尔的民主思考》,就会发现这才是真正的严肃阅读,将托克维尔的思想放回到历史语境来阐释其在自由理念(贵族或精英)与民主(平等)观念之间的巨大张力和解决之道。

非严肃的阅读自然也有愉悦感,可这是一种类似于口腹之欲的暂时性愉悦,来去皆匆匆。而需要严肃思考的阅读,尽管艰辛、漫长,却可能带来一种长久的智性上的欢愉。比如,王汎森、赵园、杨国强、卜正民、孔飞力等关心明清知识分子的学者著作,显然是必须严肃对待的,这些一流学者作品所带来的“洞见”与“史识”远非时下流行读物所可比拟。

也许会有读者质疑:曾经的阅读构成了相对稳定的“三观”,让我从零开始用严肃方式阅读严肃作品,还要追求严肃的目标,这并非追求幸福,而是拥抱痛苦,甚至会摧毁“三观”,导致人生变成一地鸡毛。这其实又返回究竟为何阅读之题。阅读的首要目标究竟是追寻当下的快乐快感,还是丰富对历史与世界的整体认知,并进一步滋养自我心灵、锤炼思想能力?这些都是我们在这个世界阅读日来临之际,需要认真对待的问题。

□唐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