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化 > 文化新闻 > 正文

从古希腊少年到沦落凡间的神祇_书评_新京报网(2)

2016-05-20 06:46:25  新京报    参与评论()人

“他有一个谜。凡是他自己相信的,他能让它看上去能够做到。而且我们也做到了。他的赞赏是珍贵的,我们为了他的信任不惜性命;我们做了各种不可能的事。他是一个被神感染的人;我们仅只是被他感染的凡人,但我们当时不知道。瞧,我们也行过了奇迹……他死的时候,我知道他也带走了他的谜。”亚历山大的帝国和荣光维系于一个闪亮而脆弱的点:对他个人的信仰。侍从、将佐争相模仿他的发式和行为举止,临死时士兵叛乱造反,只为目睹他的病容,在他死后的遗容前又羞愧地静默。

亚历山大逝于巴比伦,没有留下能继承王位的子嗣。当信仰破灭之后,这支庞大的军队和帝国将去往何处?瑞瑙特把这种心情形容为“有天地变色而前路茫茫的沮丧。”

他的军队和王国在他身后走向分裂。“健在者之中谁也不够披上亚历山大的王袍,抢它的人将会毁掉自己。”他的帝国和荣光维系于对他个人的信仰,可加以统辖的,唯他一人而已。

他者视角

寻找投影的“切入点”

从希腊少年成长为沦落凡间的神祇,亚历山大光芒耀眼,如何描绘出其灵魂的万分之一?瑞瑙特女士聪明地选择从侧面入手,更多地透过他者视角塑造这个精神领袖。她醉心于用铅笔勾勒出亚历山大的轮廓,舍去五彩斑斓的色彩,让读者以丰富的想象力去还原各自心目中的形象,并始终仰视神一样的亚历山大。

戏剧中有一种说法叫“切入点”——现实生活是具体而庞杂的,而戏剧(泛指文学艺术)要对现实生活进行提炼,选择从某个合适的时间点和角度切入,塑造人物并推动故事情节。在《葬礼竞技会》中,瑞瑙特将“切入点”这种写作手法发挥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面对亚历山大死后各色人物你争我夺的海量素材,她选择了“编年体”的方式,按照年份拣选最有利于推动情节的特定时段,简练含蓄地揭露出当时帝国的处境,不断后推,直至公元前286年结束。同时,她还善于从其他人物的角度去侧面描写主要人物,烘托出主要人物的人格魅力。这种写作手法在《波斯少年》中屡试不爽,巴勾鄂斯的视角为读者呈现出一个充满魅力的亚历山大远征图像。

透过不同人的视角,瑞瑙特让我们看到了士兵、情人、波斯人以及马其顿人、希腊人和印度人眼中的亚历山大,而最终塑造完成的,是作者心中完美人格的理想投影。

女性反题

欧律狄刻与希腊少年

面对一位女性作家,读者免不了格外留意其笔下的女人。瑞瑙特对女性着墨不多,克制之余却有可观之处。

女人在英雄战争时代注定成为被动的角色。她们折腾、颠覆,却逃不过被操控的命运,成为无数次军队哗变与宫廷政变中最具悲剧性的群像。奥林匹娅斯为儿子与全世界作对,却有说法称亚历山大十年征战只为远离这位母亲。遗孀罗克珊妮毒死了亚历山大另一妻子的胎儿,自己的儿子也随后中毒而去。表妹欧律狄刻更是被译者郑远涛称为“亚历山大的反题”。

欧律狄刻首先是“切入点”,透过她的故事还原一支军队从统一走向分裂的整个过程,从后置的视角拔高亚历山大的形象。但从个人命运来看,这个角色不只有悲剧性,更充满讽刺意味。

作者有意将欧律狄刻与亚历山大对比。同样秉承正统皇室血脉,胸怀少年英雄梦想,但因性别不同,却承受了不同的命运。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夺回军权嫁给傻子国王。而当傀儡丈夫在演讲中傻相毕露,她正准备起身救场时,却感到双腿间有异样,原来是月经提前。半遮半掩间,她的信心早已失了大半,也再次感受到命运对女性的恶意。

欧律狄刻在命运的百般折磨下选择自缢,这不禁让我想起伍尔夫笔下莎士比亚妹妹的故事——拥有同样的家庭背景、社会环境和文学野心,哥哥功成名就、流传千古,妹妹却死在无名的码头。欧律狄刻是亚历山大的反题,映衬出亚历山大永久的“少年”形象同时,也折射出作者对女性本身的思考。

玛丽·瑞瑙特的亚历山大是为自己而写,想要表达的是自己理想中的亚历山大以及投射在亚历山大身上的全部精神追求。其实不只是女性,很多呼风唤雨的将佐和勇士碾压在命运的巨轮下,都是为了衬托出对亚历山大时代的怀念和追溯。

她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他的脸多年来萦绕在我的心头;那双不可思议的眼睛,那头发在额上跃跃弹跳,还有那想必在他二十来岁已沧桑毕露的美,晒伤后的皮肤黝黑,太阳下的头发近乎白色。”她笔下的亚历山大,像是穿越了二十个世纪从古希腊历史中走来的少年,打开了通往那个时代的大门。

□李松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