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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人不愿看古籍,失去很多乐趣” (2)

2016-01-25 11:19:06      参与评论()人

东方早报:所谓“刻与印结合考察法”,对古典文献学以外的文史研究者会有帮助吗?

郭立暄:我想它会有助于一般文史研究者提高阅读的辨别力。举个例子。冯家升《辽史初校》和罗继祖《辽史校勘记》都是治《辽史》的必读书。有学者提出,罗书中列出的南监本异文比冯书多,我核对印本后发现,罗氏依据的南监本是一部递修后印本。他列出的错字,有不少仅见于这个递修后印本,初印本并不误。而冯氏所据为初印本,没有这些异文。校书当然要以初印本为据,因此,罗校之多,仅就这一部分而言,不但不是它的优点,反而是缺点了。这个例子看起来似乎只涉及一般的文史问题,与版本无关,但不了解印本之间的差异,就看不出问题的症结所在。

东方早报:那在你看来,“刻与印结合考察法”为何还践行不足?有何障碍吗?

郭立暄:一是条件问题。要做这样的研究,最好是能够一次性集齐不同印次的印本,并几而观。而在以前,清代藏书多为私人占有,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二是认识问题。过去我们也没想到印本之间差异会这么大,由此带来的文本渊源“纠纷”会那么普遍。现在我们才知道,古籍印本原来这么复杂,以至于一些前辈知名学者也因此而踩了雷。

我认为古籍版本研究不能靠“小聪明”,现实的多样性远远超乎想象,最重要的是“走出去”、“亲自看”。

东方早报:但是曾有文科大学生反映他们不容易接触到那么多古籍。你如何看待这一问题?

郭立暄:其实,古籍版本研究和底层自古以来就“有距离”,现在也不是就没有这种感觉了。但如今图书馆古籍是对普通人开放的,只要说明理由,还是可以看到。

我们已经知道中国雕版印刷的传承方式是如何深刻地、无处不在地影响古籍的文本。要想准确解读这些文本,也必须回到对印刷实物的考察中去。现在的读者的阅读大多很依赖标点整理本,不愿意去看古籍原本,因而丧失了很多发现问题的机会与乐趣,这是很可惜的。

东方早报:你认为我们今后应该如何发展版本学这门学科?

郭立暄:中国版本鉴定的基本知识、方法与审美理念,在清代乾、嘉时期已大致形成,不过,当时藏书多为私人占有,这些知识主要在社会精英阶层积累和传播。至二十世纪,藏书主体从私藏转为公有,逐渐面向公众开放,客观上要求版本学完成一次转型,即从传统的赏玩之学转向一门独立的现代学科,要求做更为科学、严谨、系统、适合学术推广、大众普及的论述。在当时的中国,这不但是古书版本一家的任务,也是书画、碑帖、金石等传统赏鉴门类所面临的共同难题。

上世纪80年代以后,中国大陆与台湾学者集中推出了一批版本学著作,就是试图完成这种转型。这些著作各有特点,不过也有批评的声音,比如黄永年先生就表达过一层意思,大意是说,其中有个别书还未摆脱叶德辉《书林清话》的束缚,看多了,不免让人有陈陈相因之感。黄永年先生自己写过一本《古籍版本学》,颇多新义,但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似乎也未在整体上超越上世纪80年代的研究水平。这当然是对前辈的苛求,但也说明,要完成这种转折是很不容易的。

从目前来说,中国版本学要有所发展,一要在个案研究上有所突破,积累新鲜的实例;二要在论述线索上进行尝试,避免人云亦云的雷同表述。“刻与印结合考察法”在业界被运用和推广,至少为大家提供了一个努力的方向。事实上,在本书出版之前,国内一些优秀的研究者已在实践这一方法。正所谓“众擎易举,独力难支”,相信这样做的人多了,在可见的将来,中国古籍版本学的书写样貌一定会发生显著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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