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衣袋里伸出中指表达愤怒”，据说出自某部小说。这种人当然不是什么英雄，但不可否认他们是那个时代中的思考者。然而，即便是极少数敢于站出来的人，正如安娜·依琳尼奇娜在采访中说的：“当时许多人都自认为是国家的良心，认为自己有权开启民智。可是我们对人民了解吗？”（56页）这是一个无比尖锐的问题：“人民！人民！人民是什么啊？”（51页）谁能回答这个问题？而更为沉重的拷问是，那些在恐怖的镇压中运送被捕者的司机、在拷打之后擦洗地板的女清洁工、安排货运列车发送政治犯去北部的铁路负责人、剪裁制作劳改营警卫大衣的裁缝、为他们治病的医生，以及所有那些在迫害面前保持沉默的人（428页），他们是否属于人民？
值得特别留意和思考的是，来自克里姆林宫机关的N讲述的故事，他试图告诉我们在城堡里面居住的是什么人。他认为戈尔巴乔夫是谜一般的角色，他在莫斯科大学读书时和“布拉格之春”的捷克领导人杜布切克及其战友姆雷纳什是朋友。“姆雷纳什在回忆录中写道，当时他们在大学党委的闭门会议中听了赫鲁晓夫的二十大报告，受到强烈震撼，通宵漫游莫斯科。次日早上，他们在列宁山，就如同当年赫尔岑和奥加辽夫一样，发誓毕生与斯大林主义斗争。整个改革，就是从那儿来的，来自于赫鲁晓夫的‘解冻’。”（141页）少年赫尔岑与奥加辽夫的故事我们都不陌生，只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续集”。其实，我们同样不陌生的是当年赫鲁晓夫的报告带给我们前辈的冲击与震撼，以及后来所发生的事情。到了历史的转折关头，那位曾经的地区党委第三书记叶莲娜所描述的大楼里的那些人只能是这样的：1991年8月19日，区党委所有办公室的收音机都开着，党委一把手不停打电话给警察局问有什么消息，“我们就这样整天坐在电视机和电话旁边，心惶惶然：上面到底谁在掌握权力呢？大家都在焦急等待”（61页）。这是很真实的历史与人。
面对历史漩涡中的各种人，以及伟大帝国、铁腕、“独特的俄罗斯道路”等“复活”现象，作者试图找出问题的症结究竟在哪里，但她并没有给出答案。她只是说：“在1917年革命之前，亚历山大·格林就曾写道：‘不知怎么，未来并没有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我们只能接着说，未来从来不会自动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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