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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次刊布的《通玄记》卷下明版残页

2016-12-04 11:58:28      参与评论()人

书友李先生最近从日本购得佛书刻本残页四折,承他信任,第一时间就把照片发给了我。残页做过托裱,托在一张皮纸上,然后皮纸的四角又粘在一张硬纸的上面,硬纸右上角粘有纸签一条,上印“明版 华严经探玄记下” 九字,应是日本卖家的鉴定意见。定为“明版”是没有问题的,我请教过专家,告以残页的字体属于明朝的赵体字,约在弘治(1488-1505)稍前。残页的内容显然属于华严宗的某种章疏,不过肯定不是《华严经探玄记》(唐华严宗三祖法藏[643-712]撰)。《探玄记》早已上网,可以检索,但在其中无法找到残页的文字。其实要是在网上逐字检索的话,还是可以找到一些线索的,不过日本卖家显然没有这么去做。其之所以将残页定为《探玄记》,大概主要是根据第一折和第二折之间折缝上的五字书名简称、卷次和纸数。五个字当中,卷次和纸数“下 十一”保存完整,但书名简称的两字只留下左半,右半仅余一点笔画。由于右半该处纸的褶皱未被充分展平,残画显得距离左半的笔画稍远。不过幸好还是能够看出第一字是个“玄”。第二字完整保留了“讠”字边,大概是个“记”。“玄记”固可视为《探玄记》的简称,但《探玄记》是一部大书,像通行的《大正藏》本就有二十卷之多,不可能像残页一样会有“下(卷)”。当然,残页也不可能是华严宗二祖智俨(602-668)的《华严经搜玄记》(《大正藏》本有十卷)。再说了,《探玄记》汉土久佚,直到晚清才由杨仁山居士从日本取回刊印,明朝人从未见过,怎么会有明朝赵体字刻的明版《探玄记》呢! 显然,残页应该是出自另一部卷数为二(上、下)或三(上、中、下),书名带有“玄”字或“玄记”二字,而且曾在明朝刊印过的华严宗著作。

现在来看一下残页的内容。下面是经过我断句的录文,残页中的小字一律放进圆括号:

[第一折]一成此门,初句即次句也。又,将七中多望一,交互关涉。六中一望多

成此门,次句即初句也。如是遍容摄入同时,交互关涉,无有罣阂,成两重主法。以此

为门,生人观智,故云【交涉无阂】。文(二)。初,简异前门。《注》言【互望】者,

六门一望多,一为能,不得为所。七门多法望一,多为能,不得为所。故云【能所义别】

等。〇后,正辨此门。《注》【多能摄一入

[第二折]一】者,向下次句一切为能摄入,同时便为初句所摄入。【即此一】

者,次句所摄所入之一也,同时便为初句能摄入。【即能】等者,显交参法无定相也。

且一法即能所者,【即能】者,初句能摄之一也。【即所】者,次句所入之一也。【即

摄】者,次句所摄之一也。【即入】者,初句能入之一也。次多法即能所者,【即能】

者,次句能摄之一切也。【即所】者,初句所

[第三折]入一切也。【即摄】者,初句所摄一切也。【即入】者,次句能入一切

也。又,【即能】者,能摄能入也。【即所】者,所摄所入也。一多皆然。【即一】者,

初句上半,次句下半。【即多】者,初句下半,次句上半。又,一是即多之一,故一非

一而常多。多是即一之多,故多非多而常一。【一切一时】者,性起一多无先后,故云

【溥收无阂】也。〇次释(二)。初,标举四句。 【谓一望】

[第四折]下,释也。此但标一望多。【有摄有入】者,以对前后门故。又,四句

之中,一在初故。其实亦多望一,一望一,多望多也。然六门亦一望多,但论一法,有

遍有容,而无摄入。七门多法望一,但有摄入,而无遍容。今此门中,虽一望一切,而

一与一切俱为能摄能入,故得交涉名也。(文二)初,料简句数。《注》【虽】等问,

释既有八,标何言四?故《注》云【虽似八句】

前面已经说过,如果逐字检索残页内容的话,还是可以找到一些线索的。比如其中节引的《注》(上面的录文以粗方括号标出),很快就能搜到是唐华严宗五祖圭峰宗密(780-841)的《注华严法界观门》。这样就能推断出来,残页应该是出自一种《注华严法界观门》的疏钞,内容是关于第三“周遍含容观”中第八“交涉无碍门”的注释,与《华严经探玄记》丝毫无关。后世给宗密《注》作疏鈔的虽有多家,但书名中带有“玄”字或“玄记”二字的,只有北宋时期本嵩(生卒年不详,约活跃于11世纪末)所集《华严法界观通玄记》(参看王颂《华严法界观门校释研究》,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6年3月第一版,第48-76页)。《通玄记》分上中下三卷,这和残页的“下(卷)”也是符合的。另外,最值得注意的是,残页中“交互关涉,无有罣阂,成两重主法”这三句其实在网上是可以检索到的,它们也见于金僧琮湛(生卒年不详,约活动于1224年前后)对本嵩的另一部作品《法界观三十门颂》所作的集解(有《大正藏》本)中。《法界观三十门颂》是对华严宗初祖杜顺(557-640)的《法界观》(即宗密《注华严法界观门》所注释者)从禅宗的角度所作的拈颂,所以和宗密的《注华严法界观门》有着同样的文章结构。琮湛在给此书作集解的时候,就经常直接引用《通玄记》中的文字。在注释“周遍含容观”第八“交涉无碍门”时,琮湛的集解中就出现了“交互关涉,无有罣阂,成一多两重主法”,与残页中的文字几乎一样,可能就是直接引用了《通玄记》卷下。我想,这反过来大概可以证明四折残页正是来自《通玄记》卷下。

《通玄记》不但有宋版和明版传世,甚至还有西夏文译本和西夏文注疏。宋版现藏日本高山寺,仅存卷中和卷下残册,可惜一直未得刊布。现存明版可以看到原书全部或局部图版的,有日本立正大学图书馆所藏完整的卷上和卷中(全部图版刊于野泽佳美《立正大学图书馆所藏明版佛典解题目录》),德宝2009年秋季拍卖会上拍的三卷全本(宣德癸丑[宣德八年,1433]写刻,万历六年[1578]印,至今没有刊布),笔者自山西购得的卷中残页六折(《新获明版〈华严法界观通玄记〉残页》,《上海书评》2016年6月12日),以及李先生购自山西同地的卷中残页一折(《新发现的〈华严法界观通玄记〉明版残页》,《南方都市报·阅读周刊》,2016年8月7日)。台湾“国家图书馆”还藏有卷上和卷中的明钞本。卷下文字的正式刊布,要以李先生新得的这四折明版残页为首次。不仅如此,这四折残页的字体和版式与其他明版都有不同,可见《通玄记》在明代曾经有过多次的翻刻。

西夏文译本存卷下全部,蝴蝶装楷书写本,二十世纪初出土于黑水城,现藏俄罗斯,部分内容曾由聂鸿音先生刊布。笔者还在贺兰山出土的西夏文残经中发现了《通玄记》西夏文注疏的写本残页(《〈通玄记〉西夏文注疏之发现》,《南方都市报·阅读周刊》,2016年5月22日),可惜目前尚不知其为纯粹的西夏文撰述,还是某种汉文《通玄记》注疏的西夏文译本。笔者已将李先生新获四折明版残页发给俄罗斯西夏学家索罗宁先生,请他在西夏文译本中检索一下,看能发现一样的内容否。如果能够发现的话,那将彻底坐实四折残页就是《通玄记》卷下。而且在汉文本卷下全文刊布之前,这四折残页必将成为正确释读西夏文译本的重要参考。

录入编辑: 朱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