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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好战分子”的《前线》(2)

2016-05-31 09:29:50  北京青年报    参与评论()人

在《前线》的舞台上,没有军大衣,没有军靴,没有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战争的元素。依旧空旷的舞台上立着一面金属墙,舞台前方列队站着九个谱架,架子上摆着的是饥饿、恐惧、暴力、家庭和思乡的痛。《前线》里没有一条贯穿的故事主线,文本基础是德裔美籍作家雷马克的《西线无战事》、法国作家亨利·巴比塞的《火线》和一战时期的文献资料,以及来自前线士兵的私人书信。演出是以德语、法语、比利时弗兰芒语和英语进行的。这四种语言便是一战时期在战场前线上能听到的语言。说着不同语言的战士在彼此相隔不到百米的距离相互射击。随着朗读,演员变成了士兵、变成了母亲、变成了护士,他们是彼此的敌人,却经历着同样的恐怖和伤痛,同样是兄弟、父子、朋友,是炮火中的牺牲者,是再也回不来的人,不论输赢。舞台上的光线极暗,常常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不知道声音来自哪里。帕西瓦尔说:“你不用知道是谁,说话的是战争。”四种语言的穿插交替,德国观众也需要字幕来补充信息。然而字幕在《前线》中不是一个辅助工具,它是导演和舞美有意选择的一个舞台元素:“这是我们和前线的连接,我需要台上台下一起来阅读,我们如今对战争现场的了解都是来自阅读。”《前线》是一场声音和文字的蒙太奇,听到的是硝烟,看到的是轰鸣。

对德国来说,战争并不遥远,邻居就在打仗,逃离战争的人们就在身边。对欧洲来说,战争是现在进行时。对全世界来说,全球化的经济、现代化的武器,牵一发而动全局,我们看似和平的生活实际上随时可能发生人类的自我毁灭。帕西瓦尔说:“在欧洲生活着无数直接或间接经历了战争的人,在中国也有无数战后的灵魂,前线上的是我们曾经的家人。你说还是不说,战争都在那里,都留下了痕迹。”

在帕西瓦尔的新书《特写》中,他放了一张自己的祖父母站在被炸毁的废墟中的照片。他的母亲生活在一个曾被一枚打偏的炸弹摧毁的城市,父亲是来自比利时另一处城市的战争幸存者,在他父母的一生中,他们对于“谈论战争”有强烈的需求。“我曾经听过一个心理学家的说法,根治伤痛的办法就是直接去面对它。”然而父母对于自己伤痛的治愈方式,对于出生于1957年的帕西瓦尔,“战争是从母乳中传给我的”。因为战争,他的父母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他们在港口经营着一家小酒馆,往来的都是船员。大概在帕西瓦尔六岁的时候,比利时经历了一场严冬,船只停运,没了生意的父母只好放弃酒馆,父亲用卖了酒馆的钱买了一艘船,亲自跑起了运输。因为贫穷,他们搬到一个地下室,家是由纸箱子堆成的,一次大水过后,所有的东西都漂浮在他们脚下。

卢克·帕西瓦尔走入戏剧这个行业的初衷是非常实际的,他要改变家庭状况,提升家庭的社会地位。然而在剧场中,他在舞台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的父母,戏剧的净化功能在他的身上实现了。对他来说,戏剧是仪式,是灵修,是“在沙子上写字”,是一个从无到无的过程:“演出的作品和话题,既不能改造世界,也不能提升人们的素养。理性点说,戏剧根本就是一无是处的东西……但也正是因此,人们才将其对精神感知的需求仪式化到了戏剧身上,也正是因此,这些追问生命和人生疾苦的意义的话语才能用同样的方式,令世界各地的人们为之着迷……我们不是独自在寻找,而是集体在探寻。它使我们摆脱了安全感和偏见的束缚,用开放和惊奇的眼光观察世界。它给了我们足够的空间,让我们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样,自由自在地发挥想象。”

(责任编辑:刘畅 CC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