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与《席凡宁根的海景》
一幅凡·高的真迹可以换取多少袋可卡因?即便是黑手党也尊重艺术的价值。
在调查那不勒斯犯罪集团卡莫拉期间,警方在庞贝附近的一处房屋中发现了两幅被盗的凡·高画作。对于地下艺术市场的这惊鸿一瞥,让世人意识到:即便是意大利匪徒,也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对艺术抱以敬意。
马里奥·普佐在《教父》中描绘的来自西西里的黑手党显得感伤而温情,罗贝托·萨维亚诺在《蛾摩拉》中描绘的那不勒斯地区的黑手党集团卡莫拉更像是意大利南部一块顽固的疮疤,他们肆无忌惮地贩卖毒品、枪支、人口。这样无恶不作的黑帮组织,对于艺术也感兴趣?
2002年,阿姆斯特丹的凡·高博物馆遭遇劫匪袭击,艺术家两幅早期作品,《席凡宁根的海景》(Seascape at Scheveningen,1882)以及《离开纽南的归正教堂》(Leaving the Reformed Church at Nuenen,1884),自此下落不明。而今,它们在那不勒斯地区的斯塔比亚海堡一处毒贩小屋中被查获,这块区域正是卡莫拉的大本营。
此前即有迹象显示,意大利黑手党似乎比其他犯罪团伙更加热爱艺术。1990年,在美国波士顿的伊莎贝拉·斯图尔特·加德纳博物馆(Isabella Stewart Gardner Museum)发生了一起震惊世人的艺术盗窃案,包括维米尔的《音乐会》、伦勃朗的《在加利利海上遇到风暴的基督》等13幅作品至今不知所终。他们是否落入了意大利裔美国人之手?
今年美国联邦调查局20名探案人员追踪到80多岁的新英格兰黑手党成员罗伯特·绅特(RobertoGentile)的花园,依然一无所获。绅特的律师透露说,联邦政府“深信他藏有那些艺术作品”。当他否认参与了相关犯罪活动时,测谎报告显示,他说真话的概率不到0.1%。
如果联邦调查局的判断是正确的,新英格兰地区的意大利裔美国人确实是波士顿窃案的幕后黑手,那黑手党对于艺术品的盗窃又多了一笔。我们可以将这一历史追溯到1969年,西西里的黑手党在巴勒莫的圣洛伦索礼拜堂偷走了卡拉瓦乔的作品《耶稣降生》(Nativity)。
当然,黑手党绝非传统意义上的艺术爱好者。黑手党成员弗朗西斯科·马力诺·马诺亚(Francesco Marino Mannoia)1996年在巴勒莫供出自己参与了卡拉瓦乔窃案,他和同伙因为出手太过粗暴最后把画作弄坏了。而在1993年,黑手党在佛罗伦萨乌菲齐美术馆旁边策划了一起汽车爆炸案,有6人因此丧生,3件杰作无法修复,其他一些作品遭到严重破坏。
比之其他国家的同行,意大利匪徒似乎确实更加能够认同艺术作品的价值。意大利拥有全欧洲最丰富的艺术宝库。在那不勒斯的狭窄街道上,在脚踏车和晾晒的衣物旁边,就有卡拉瓦乔和同时代人的作品。在一个拥有如此丰富艺术珍品的地方,即使是最无情的罪犯也懂得艺术的价值。对于艺术是有价值的东西的模糊感受,也许是黑社会艺术市场的唯一理性。
在黑市,绘画被作为毒品等交易的抵押品。2004年,当挪威罪犯从蒙克博物馆窃取《呐喊》时,这是他们的主要动机,也许,在这起凡·高艺术品窃案中也是同样的情况,因为这两件作品是在贩毒调查中起获的。
另一方面,匪徒和毒贩对于艺术的品位是一件令人困惑的事情,一件被盗的艺术作品真的有所谓市场价值吗?所有的价格都只是理论上的,因为它不可能被公开售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被盗的画作是没有价值的画作,不可能在苏富比或佳士得上拍。对于地下市场来说,被盗的画作仅存的,是它的作为艺术作品的魅力。一幅凡·高的真迹可以换取多少袋可卡因?这是他们尊重艺术的方式。
我们绝不应该将艺术盗窃浪漫化。《呐喊》的遭窃就让人感到悲哀,它被隐藏在一辆面包车里,在奥斯陆黑社会受到了严重损坏。我们想象中那种艺术收藏家为了得到一幅挚爱珍品而委托窃贼犯案的情况几乎不存在。在斯塔比亚海堡的发现证明,大部分被盗的艺术品最终会落入犯罪团伙手中。
然而,这些匪徒认同一件凡·高作品可以等价于数百万欧元的可卡因,这代表他们对于艺术依然拥有深刻信念。他们也认同光明世界的价值判断,即1880年代一个人在画布上挥洒的油彩,拥有难以估量的价值。
意大利匪徒似乎特别容易接受此信念。即便卡莫拉对于周边美景已熟视无睹,即便在当局的腐败影响下庞贝的壁画岌岌可危,但这里的小偷和杀手依然会为了艺术之光晕而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