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概念用得太熟之后它就变成一个俗套
北青艺评:最近你们也聊到文艺青年,《看理想》其实有一个传统就是指向文艺青年的,像文道以前就说过,“文艺青年站出来”,你是怎么看的?
窦文涛:说了半天都是一个语言游戏,其实我对很多社会问题的看法,很符合我的职业,我的职业是一个聊天工作者,于是在我眼里看,很多社会问题实际上只是语言的问题,只是一个概念的问题。比如说什么叫文青呢?所以命名这件事很可怕,你一起了名字,这个人就像给钉在那儿了,可是人本来是活泼不拘的,是时时刻刻在变化的,但是你认识一个东西就给他脑门上贴“文青”,我觉得它概括不了每个个人的丰富性。而且当你一旦贴上这个标签之后,容易出现一些跟风,容易出现一些模仿者。我觉得人都是很具体的,什么叫文青?我不喜欢这种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的语言方式。但是,比如你们要写某一个群体,必须命名他们是什么,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真正的文学,真正的艺术,恐怕是讲究不落俗套的,有时候你把一个标签、一个概念用得太熟之后,它就变成一个俗套,或者像上海话讲的某种腔调。
北青艺评:所以现在很多时候“文艺青年”成了一个贬义词。
窦文涛:所以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概念的害处,人需要从概念里解脱,你脑子里思考一个问题,你老是在概念中思考,看不到具体的。所以康德有一句话,叫做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当我们概念化一个东西的时候就忽视了个体现象的丰富多彩,而且它还有一个危险,你这个概念如果一提出来,容易变成一种跟风的时髦,当这个羊群心理,跟风时髦的时候,无形中你就抹煞了人的多样性。比如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文青,只有赶时髦的人。因为如果你是一个真正的文青,你怎么可能是一个概念呢?这个事我想不通。所以我不太喜欢概念,我也不太喜欢谈理论,因为我觉得这就像是语言游戏,其实就是要做自己,甭管社会上流行什么概念,你不用往那里去贴,我如果喜欢诗歌我怎么就是文青呢?我不太懂。我除了喜欢诗歌,说不定还喜欢色情呢,这两个概念矛盾吗?我一个人,可能我身上同时具备了草根、屌丝、精神贵族……我可能同时具备很多东西,每个人是一个化合物,他的这种化合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觉得这个太粗暴,你说他是文青,你还以为是时髦,我觉得太粗暴了。
一个聊天节目能做到雅俗共赏是因为它没有分别心
北青艺评:所以《圆桌派》这个节目就没有什么分别心。
窦文涛:对,你说得特别好,没有什么分别心。就这一点,我现在都觉得我需要跟观众互相适应。今天的网络是细分市场,它好像更需要你很专门,可是你跟我说,你是一个聊天节目,聊天是干什么的?所以我总说聊天是一个旅程。
北青艺评:《锵锵》就一直做得很好,雅俗共赏,很难有一个节目做到这样。
窦文涛:就是因为《锵锵》18年,它有了一个能够适应这种方式的观众,同时他们也觉得这样有意思。
北青艺评:我发现你在节目里虽然什么都聊,但是有的时候好像也挺纠结的,就像你自己说没节操有下限,每次聊八卦的时候你好像就很纠结,不断要在节目里面解释。
窦文涛:与其说是纠结,不如说是体贴。因为对各种不同的人播送的节目,实际上一个主持人的脑子里会假想有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有些话直接说出来,这部分人毫无障碍就能接受,另一部分人本来也能接受,但是如果你简单粗暴,不管他们的感受你就说了,可能会引起他们的反感,但是如果你有所解释他们就会明白,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也可以听一听,所以实际上你脑子里要假想着社会上有很多不同观点的人。比如我们想谈谈SM,谈谈虐恋,你应该有适当的解释,否则的话你必须考虑到有些人完全不能接受这些东西,包括你要谈同性恋的婚姻。你肯定是永远做不到面面俱到的,只能尽可能,比如像我们,年龄越大脑子里想着别人就会稍多一些,年轻的时候可能觉得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