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正在阳光下坐着编竹筐的袁志金,围在一旁看热闹的村民告诉笔者,村子里管会编竹器的人叫“篾匠”,前些年家里的很多盛东西的器皿都是出自这些篾匠之手,只是到了现在,大家开始习惯从城镇上买一些塑料或者其他的材质的盆盆罐罐来用,能看到编竹器的机会越来越少,“篾匠”也就渐渐成了一个不怎么被大家提起的行当了。
第一个篾匠是鲁班的师兄张班
事实上,篾匠的诞生很早。《诗经·小雅》中有“尔牧来思,何蓑何笠”的诗句,生动描述了牧童暮归时头戴笠帽的情景。论起行当来,篾匠应该属于“鲁班行”,自然也就会供奉鲁班为祖师。
而关于篾匠的起源,民间还有各种不同的传说。其中,一个传说讲到,篾匠这一行是鲁班的师兄张班发明创造的,他心灵手巧,能用竹子编制出各种日用物件。篾匠们对张班十分敬重,将他与鲁班并列祭祀,尊称为“张、鲁祖师”。传说张班编了张竹席,鲁班便安上四条木腿,成了桌子,于是世人都夸鲁班的手艺好,而冷落了张班。张班便找鲁班评理:“你改做桌子可以,但名称还得按我原来的‘席’叫!”因此,古往今来设宴请客时叫人落座,均称“入席”。
由于我国南方地区分布着广泛的竹子,加之篾匠的工具简单,一把篾刀,一再加上一些小锯子、小凿子,就基本齐全了。因此,篾匠们编出来的各种竹器慢慢进入到了平常百姓的日常生活中,篾匠这门手艺也就传承至今了。
在竹子的生长区,竹器散落在家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长竹匾、圆竹匾多半用来晒淘洗干净的糯米或者油菜籽。在炎炎夏日,长竹匾还以当做凉席来用,躺在上面睡觉,凉意习习,别样惬意。
十七岁学艺 五十载琢磨
过完年,袁志金就整整64岁了,他干篾匠活儿可有些年头了。为了掌握一门谋生的手艺,袁志金从17岁就开始学习编竹器,也没有正正经经拜过师傅,听说哪个村子里有手艺不错的师傅,他就会赶过去跟着学,一边学,一边做,慢慢地也就学会了这门手艺。他说:“我从小就喜欢编这些东西,有一次听村里老人说邻乡有个手艺不错的篾匠,我就翻过山头,去学了学。后来也都是自己边琢磨,边做,做的多了也就会了。熟了后,我就试着多编一些花样出来。”
小到一个盛花生瓜子的小盘子,大到背农作物的背篓,这些竹器在袁志金来的手里都出得来,指着放在院子角落的一个背篓,袁志金说:“那个背篓就是我三年前编的,用得久了,外面的青绿色就褪了,看起来也就更顺眼了。用起来也更顺手,不像这些新编的东西,拿在手里总觉得扎手。”
篾匠的工具简单,可是真的要编出一个成品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篾匠有自己的一套基本功:砍、锯、切、剖、拉、撬、编、织、削、磨,这些都得样样通晓,件件扎实。从山里看来的竹子要用小锯子锯成合适的长度,然后用刀将竹子剖开,剖开的竹子还要用刀进行里外分层,再根据需要分成宽窄、厚薄不同的篾条或者篾片。用篾条或者篾片编织成型后,篾匠还要用工具将一些扎手的地方打磨,力求美观、拿起来也要顺手。
从袁志金手里出来的竹器结实耐用,为了证明自己是一把好手,他让一个站在院子里的小伙子把背篓倒了过来,站上去。二百来斤的一个小伙子站在背篓上,看上去单薄的竹篓竟然几乎没有变形,更别说被踩坏了。竹器耐用,不易变形,一个用上三五年不成问题。因为是编织而成,竹器即便是漏了洞,篾匠也能用竹条重新修补好,就像是打个补丁。补竹器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哪几根篾片篾条断了,必须整个剔下来,再换上同样大小的篾片篾条,讲究平滑如故,来不得半点马虎。
竹器编久了,袁志金对各种竹子品种的柔韧度自然很是了解,“编竹器最好选金竹,它的柔韧度好,编起来容易,编出来的东西好看耐用。可是我们附近山里的竹子都是斑竹,韧度不好,不是很好用。”除了竹子的品种外,进山砍伐竹子的时间也很有讲究,“老话常说‘七竹八木,说的就是砍竹子最好的时间是农历的七月,砍木头最好的时间是农历的八月,这个时候的竹子和木材韧度最好,经久耐用。”
如果竹子的柔韧度不够好,那篾匠做起活儿来要格外小心,用力不够,篾条不易弯曲编织,用力过大则容易折断,折断后,就得用新的篾片进行替换,费时费力。“我们这里的竹子编起来格外费力,而且编出来的竹器外观也不够圆润,刚开始用的时候可能会很扎手。”袁志金一边编竹器,一边说道。
出篾匠的地方,一般来说都会生长着为数不少的竹子。袁志金住的村子叫龙头村,是一个群山环抱中的小山村,村子周围的山坡上原本就自然生长着一些竹子,后来村民为了得到更多的竹材,开始在自己的田地四周栽种一些竹子,“竹子生长得很快,眨眼间就能窜很高,而且它自己也会朝周围扩张底盘,三两年就能扩出很大一片竹林。”
早些年,袁志金会将在家里编好的竹器挑到城镇的集市上售卖,乡亲们可以根据家里的需要,挑选大小和样式。由于是自家产的,竹器在价格上也很便宜,“那个时候,一个笸箩才几毛钱。”除了像袁志金这样卖成品的竹器,也有的篾匠会挑着担子,走家串户修补竹器。担子里放着剥好的篾条和篾片,有厚有薄,有硬有软。干活干到了晌午,主家还会喊篾匠一起吃饭,来着便是客,家里自然也会格外多添一两个菜。
篾匠的“春天”
随着现在用竹器的人家越来越少,以编竹器为生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即便是袁志金也只是在家里有需要的时候才抽空编一些出来,而不再将它们拿到集市上卖了,“现在用的人少了,大家觉得竹器看起来老气,不如买来的其他花花绿绿的器皿好。现在,费半天力气,编出来的竹器也就卖个二十来块钱,编的人觉得价钱低,买的人也觉得没有塑料盆划算。”
当被问到家里还有什么人会编竹器的时候,袁志金说:“家里的孩子现在在学校当老师,根本不会把这些看在眼里。女人们手劲不够,也都不学。现在恐怕是没有多少人还会这些个篾匠活儿了。”虽说没有儿女接手这门手艺,可袁志金说起来并不觉得难过,在他看来,篾匠是个辛苦的行当,远远没有当老师体面。
“现在的年轻人谁还会学这些,有文化的人就更不学了。我已经去世的老伴儿以前也是一个编竹器的把式,家里缺个啥用的,他就上山砍些竹子下来,自己慢慢编。你看那些长在山坡上的竹子,以前可都是宝贝。”说起这门手艺,闲坐一旁,而今74岁的窦世业也不无感概。
很长一段时间内,包括竹器在内的很多篾制品被塑料制品盖住了风头,让袁志金这些篾匠们多多少少也有些看不起自己手里的手艺活儿。可是,随着人们环保意识的不断增强,篾制品又开始出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材料环保,制作精美的篾制品成为越来越多人日常生活器物或者装饰品的首选。也许会有一个新的“春天”在不远处等待着这些双手粗糙、心思细腻的篾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