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白沙瓦大学考古系主任穆克塔尔·阿里·杜拉尼(Mukhtar Ali Durrani)教授于上个月受邀在上海博物馆做了三场讲座,以巴基斯坦北部的岩刻艺术为核心内容,从这些古老的岩刻艺术所承载的厚重历史意涵中出发,探讨了伊朗、印度、中国以及中亚各国的文化经由丝绸之路而产生的交流与融合。
崇山峻岭、飞湍瀑流
巴基斯坦北部是一个考古资源十分丰富的地区。从地理学角度讲,其地处印度河上游,周边群山环绕,比较知名的山脉包括喀喇昆仑山、喜马拉雅山和兴都库什山。除了高山,这个地区还存在众多的冰川和深谷。印度河从喜马拉雅山和兴都库什山的峡谷间出发,然后在卡拉莫什(Karamosh)转了一个弯而向南流淌。在这之后,其左侧是喜马拉雅山,右侧则是兴都库什山。
丝绸之路与岩刻的诞生
在这个地方,印度河横穿了数条交通路线,这些路线至少从公元1世纪开始,就已经成为连接中国、中亚和印巴次大陆的重要商贸通道,无数的商人和旅行者从这里穿过,这些人构成了丝绸之路最为壮阔的景象。如果再往前推,那么早在公元前3000年,这里就已经成为人类族群迁徙的要道了。当然在很多中国朋友的认知中,丝绸之路的时代往往联系到汉唐时期,但实际上,丝绸之路是一个很庞大的交通系统,涵盖了中国与中亚、南亚交往的所有旅行和商贸路线,这些路线我们都可以称之为丝路。这些商人、旅行者和移民,在印度河谷两岸的巨大岩石上留下了数量庞大的岩刻,这些岩刻是丝路遗存下来的文化瑰宝。
岩刻的发现地
——奇拉斯(Chilas)
在奇拉斯地区发现了一些岩刻作品,图像周边还刻有铭文。奇拉斯位于东经74度1分,北纬35度4分,伊斯兰堡东北500公里,吉尔吉特市(Gilgit)南面90英里处,是印度河上游的重要城市。这座城市处在世界著名的险峰——南迦帕尔巴特峰之下。这一险峰正好处在喀喇昆仑高速公路也就是中巴友好公路的右侧,而印度河则位于左侧。这一地区的岩刻遗址主要包括五处,分别是沙提亚(Shatial)、北托尔(Thor North)、西赫罗达斯(Helor Das West)、乌希巴特(Oshibat)和塔尔潘(Thalpan)。除了奇拉斯,克什米尔地区的罕萨(Hunza)和巴尔蒂斯坦(Baltistan)也发现了相当多的岩刻。
岩刻艺术的考察与研究
学界对于这些岩刻的兴趣由来已久,早在1907年,也就是巴基斯坦建国的四十年前,本地学者古拉姆·穆罕默德(GhulamMohammad)就已经开展了早期的探索;1942年,英国著名探险家斯坦因也在这一地区进行了考察,并引起了欧洲学者的关注。但是真正正规的学术考察则开始于1947年以后,特别是1979年巴基斯坦和德国学者组成的联合考察团发现了超过35000处的岩刻和5000多处用不同文字书写成的铭文,其中德国人类学家耶特马尔(KarlJettmar)的考察成果最为丰富。
岩刻艺术在世界各地都广泛存在,但巴基斯坦北部的岩刻自有其独特之处。这些岩刻数量极多,而且呈现出多元化的特点,汇集了不同区域的特色。其中有些岩刻承载了重要的宗教、社会和生活价值,但有些表现抽象主题的岩刻也许只是纯粹的艺术装饰,或者是旅行者无聊时候的涂鸦。总的来说,这些岩刻见证了中国和印度次大陆之间历史悠久的商贸联系,以及印度、中国和伊朗等国多元文化的交融。
史前时代的岩刻艺术
约在公元前5000-3000年,这一地区就存在着处于中石器时代的游猎族群,他们不仅遗留下了一些石片和三角形的石质工具,也产生了一些岩刻作品。这些早期的岩刻是使用一种带有尖头的工具刻画出来的,大多表现的是狩猎场景,在风格上非常粗犷但艺术想象力颇为丰富。岩刻上除了手持弓箭的人,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形象,包括牡鹿、绵羊、狐狸、狗和鹰。其中狗和羊的出现,表明这些狩猎族群已经驯化了这种动物。此外还有一种捻角山羊(markhor),这种羊的双角呈螺旋状,并且笔直地向上。今天,这种动物在巴基斯坦已经非常稀有了。
岩刻上的铭文:
各个文明留下的历史印记
我简单介绍一下岩刻上面的铭文。这些铭文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1世纪的西徐亚时期,晚一些的则处于公元2世纪贵霜时期,均使用佉卢文书写;在贵霜王朝晚期和嚈哒帝国时期,婆罗米文字也在岩刻上出现;在更晚的时代,粟特文和波斯文铭刻也出现了。甚至还有一些汉字石刻,主要是一些人的姓氏,包括张、高、黄、米、魏等等;在一些汉字旁边,还有用婆罗米文书写的印度人名,引人遐想。遗憾的是,很多汉字石刻都已经漫漶不清,难于释读。这些铭文对于判断其周边的岩画所处的时代至关重要。■
穆克塔尔·阿里·杜拉尼
Mukhtar Ali Durrani (作者系巴基斯坦白沙瓦大学考古系主任,本文系作者在上海博物馆讲座的整理稿节选,石希峤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