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我和王远凌要开始分工突围了。由他穿越人山去补票,我在原地看管所有的行李。
过了好久,王远凌打电话来,说已到餐车,补票没问题。他让我在下一站下车,利用停车时间往前跑到餐车位置再上车。说话间就到了下一站。站台上也全是人!我所在的17车厢门竟然不开,我拖着四五个包先朝16车厢挤,急!到了16车厢的车门口仍发现站台上有很多人上车,还有人没上来。我还是拼命挤下火车,然后玩命往前跑。跑了四五节车厢,站台上电铃声就响了,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喊:是不是上车的?车快开了!我只好从身边的车厢先上,而车门口已经被塞满!那也必须上,记得车门口的一个彝族小伙子还奋力帮我接了包。终于挤上去了!我站在车门口气喘吁吁,动弹不得。
车开了,彝族小伙子给了我一支烟,让我定神。王远凌挤了过来,接上我,挤到餐车时,我感觉身上的衣服已经汗湿了几层。找车长补了卧铺票,位置在工作人员的宿营车。到了后在下铺坐定,换下的衣服已如水洗。
与王远凌聊了会儿天,大概是总结经验教训,似乎是要形成“攻略”的意思,为将来大规模出行准备些什么。很快王远凌就在上铺入睡了。我还是在出汗,惊魂未定。
奔驰的火车满载着万千离家的故事,呼啸着,继续一路向东。
忽而心里开始难受起来。17车厢过道上忍受中的沉默脸庞不知道睡了没有,还有那个给我烟抽的小伙子,是不是又会在下一站好心地往车门里拉人......我做了什么?如此迫不及待地从苦痛中靠体制搭救抽身逃离。连日来刚开始的感动、关切曾让我喜欢上这诗意的旅程,可眼下,对舒适的难舍贪恋却让我从他们面前忙不迭地逃逸。我们不是出了门之后才开始修行的,出了门也未必能开始修行,如此这般的我,或许是根本没有做好离家的准备。自私和悲悯只隔数节车厢,得意已转变为深深纠结,我显然已无法安眠。大概还有很远的路需要走,这一夜才能过去。熄灯了,寒冷的月光从车窗洒来,落在铺前凌乱的行李上,凉意已起。
车轮轰响,躲避于此的贪欢肉体还在呆坐,那是我最卑贱可耻的时刻。
本文摘自严明《大国志(图文版)》,2015年11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