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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祭》:原始的性感 不变的“社会病”(2)

2017-03-16 16:03:24    澎湃新闻  参与评论()人

《春之祭》大概是皮娜·鲍什在彻底拥抱布莱希特传统前、最后一部有叙事的纯舞蹈作品,比起其他企图创新、独辟蹊径的版本,皮娜·鲍什的版本遵循斯特拉文斯基音乐的每一个章节。当木管吹响了立陶宛民歌调的影子,土地和山谷伴随着灯光慢慢苏醒。身穿裸色丝质吊带裙的女舞者三三两两站立在泥土之上。她们似乎正在进行宗教仪式之前的忏悔,音乐和咒语束缚住她们的肢体,铺陈在地上的一袭红色衣裙更使她们局促的身体颤抖起来。音乐突然改变,一群身穿黑色长裤、裸露着上身的男人伏击了这个空间,把紧绷的女人分散。

《穆勒咖啡馆》剧照

在创作之时,斯特拉文斯基将乐曲的副标题定为“俄罗斯异教徒的图画”,然而在皮娜鲍什的《春之祭》中,年代与地域被架空,时间和空间被模糊。皮娜·鲍什并没有根据曲谱编排材料,而是以小角度切入,以“暴力”作为自己整个作品的出发点与核心。暴力并不仅仅存在于献祭这一最终的仪式,而是贯穿在挑选牺牲者的全过程中。压力一直笼罩在整出舞剧中。女性舞者弓起的后背、半蹲前行的姿态,透露了每一个人心中的恐慌。象征着献祭的红色连衣裙从一个人手中转移到另一个,更像是恐惧的蔓延。

皮娜·鲍什用十足抽象又具有现代化的舞蹈语汇,将乐音中的不安外化。与她其它慢热的舞蹈剧场作品不同,《春之祭》从第一个音符开始就充满了巨大的能量,并一直持续到最后一秒。舞者们的移动跳跃踩住了每一声乐音的节拍,落回土地上,仿佛大地的脉搏。裸露的身体被汗水打湿,沾上泥土,带来属于人类最原始的性感。在泥土之上,无论是男舞者的矩形阵列还是全体舞者的环形舞步,不断变化的队列充盈着古典的质感,在灯光照耀下恍惚如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然而在原始性感和古典美背后,是暴力、死亡、恐惧,以及旁观者的麻木与懦弱。

2007年8月,中央芭蕾舞团为皮娜·鲍什的《春之祭》与《穆勒咖啡屋》召开发布会

1970年代末,在《春之祭》前往巴黎演出之时,皮娜·鲍什曾经对媒体这样解读:“这出舞剧中有非常复杂的情感,且转变极快。其中亦有非常多的恐惧。我常常思索,如果你知道自己将会死去,你将如何舞动?你的感觉如何,我的感觉又如何?被选中的女孩是非常特别的,她向着生命的终点舞蹈。”

乌珀塔尔舞蹈剧场的台柱子、多次演出《春之祭》的舞者Dominique Mercy则向媒体表示:“演出过后,你会彻底精疲力竭,同时感到抱歉,因为刚才台上发生的一切,你多少有些责任。”

《春之祭》的最后,被选中的小女孩穿上红衣,从最初的怯弱到被迫起舞的恐惧,最终她将自己的身体完全释放,投入至疯狂的舞蹈中。她的身后,男男女女观望着、喘息着。虽然受害者只有一人,但在舞台上的每一个社会成员对于牺牲皆难脱其责。在这一概念下,皮娜·鲍什的《春之祭》不再局限于俄罗斯,也不再局限于某一时刻的某一宗教,它指向的是所有社会皆会产生的“社会病”,更是人性中共通的部分,难以言明,却超越语言,直入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