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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诺·迪亚斯:男作家通常不写爱情,他们专注于对爱的破坏(3)

2016-10-09 09:59:50  外滩画报 littlerotten    参与评论()人

B:因为写移民的故事,你不仅仅是这个群体的一份子,也是这个群体的观察者,这会不会反而加强了你作为一个“局外人”的感受?

D:就我和我朋友的经验,年轻的时候,你永远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我搞不清楚我这么觉得是因为我是一个移民,还是因为我是一个年轻人。我有很多美国白人朋友,他们也从未觉得自在过,他们不喜欢自己的家人、家乡,不喜欢他们自己,渴望改变,要去一个能令自己觉得被理解的地方。我觉得这很神奇,作为移民,我和他们的经验是一样的,大家的人生旅途竟然如此相似。即使生长在你的家族已经生活了两百年的地方,你仍然要去寻找一个“家”。如今我快要五十岁了,那么老了,我还是在想,这到底是移民的问题,还是每个人的问题。

B:你心里有答案吗?

D:我现在觉得我们不必将自己限定在“只有一个家乡”的困境里,为什么不能同时拥有两种生活呢,既作为移民,也作为出生地的一员,这样你就会理解很多事情。

B:既然很多情感都是普世情感,为什么写作多米尼加移民的故事对你来说非常重要?你还曾就美国文学中关注拉美移民问题的作品数量太少发表过意见。

D:这是个很好的问题。我认为,让某种情感或经验变得普世可见、令人感同身受的,正是这种情感或经验的特殊性。换句话说,作为移民的经验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明确的经验,它能够创造共通的连结。因为每个人都体会过过面对一个全新世界的手足无措,比如第一天去公司上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与人交谈才得体,明确的经验给了人们将自己代入其中的机会,模糊的经验则不会。拿《白鲸记》(Moby Dick)做例子好了,这是一个在美国非常有名的捕鲸故事。现在谁还捕鲸呀?它不在任何人的经验里,但是那个“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将永不满足”的想法,是普世的。我想这就是人,人难以对概括性产生共鸣。你知道爱很困难,如果我告诉你爱很困难,你只会说,哦,是啊。但如果我给你看一部电影,拍的是一个爱情悲剧,那就不一样了。

B:这就是你想要写一系列尤尼奥的分手故事的原因?

D:文学都是从具体通向普世的。写《你终于失去了她》的想法来源于,男人从来不写爱情,因为不写爱情,也就不写自己与爱的关系。大多数男人在成长过程中,都不曾被教育要与女人站在同一阵线,我们不被鼓励有这种情感,通常我们把女人视为敌手、对立面。当我塑造尤尼奥这个人物的时候,我想的是,如果他比其他男人更能与女人产生休戚相关的情感,这就是我的写作空间。

尤尼奥常常谈论女性在情感关系中遭受的暴力和侵犯,为什么他会对此感兴趣?一方面,他是个典型的渣男,另一方面,他也是典型渣男的受害者,某种程度上,他是在父亲的“施虐”下长大的。他每伤害一个女人,自己的伤就暴露出来,因为那些会伤害和打击女人的事情同样会伤害和打击他。这让他与女人的关系和别人不太一样。这是我写他的要点。

B:你的第一部作品《沉溺》写的也是尤尼奥的故事,我发现这两部短篇集可以拼凑成一个更完整的关于尤尼奥故事。

D:是的,可能你要把小说读上20遍才会发现其中全部的线索。《沉溺》里,尤尼奥的哥哥突然消失了,到了《你终于失去了她》,我们才听说他得癌症死了。每一本书里都有巨大的沉默,它已经形成了一个故事,但读者能感觉到缺少了什么。等你读完后一本,可能会对前一本有完全不同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