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日,车队的同学连人带车被“护送”上了开往徐州的火车。想到有重任在身,乘一天火车可顶骑车六七天的路程,大家便借此机会休息调整,为迎接新任务做准备。
到了徐州,往南的路程被大水堵截,只得向东绕一段路,再往南骑。13日清晨,自行车队从滁州直奔浦口。到了浦口,南京已在望。为了躲避当局耳目,大家混到商贩与货车的行列中,在下游乘了只木船渡过长江。经过1300多公里的艰难征程,自行车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南京!
一到南京,大家立刻行动起来,为抗议“聆讯”做各种准备。14日清晨,同学们骑着自行车满街撒传单,一时造成很大影响。大家还准备第二天到国民党中央礼堂去冲击“聆讯”大会。
可就在14日中午,突然来了一大批军警包围了自行车队的住处。大家手挽手一起往外冲,但终于还是被挡了回来。大家失去了自由,在愤懑中度过了难忍的一夜。15日清晨,车队住处又开来大批宪兵,他们不容分说,先封锁大门,然后由两个宪兵挟架一个人,从后门逐个把队员押上车。队员们一边挣扎,一边呼喊:“我们是清华大学的大学生!我们是要求抗日的!爱国无罪!”“反对伪代表聆训!”“宣传抗日无罪!”“打倒卖国贼!”……
队员们大喊大叫,宪兵们只是一声不响地执行任务,把人拽完了又把自行车和衣物等统统塞进车里。然后,开车疾驶而去。
队员们一个个离去了,如今只剩我一人
六
卡车在飞驰,队员们在车中仍不停地叫嚷抗议,宪兵们依然默默无语。所经过的地方都戒严了。卡车忽地戛然而止,横在眼前的却是滚滚长江。莫非是要把大家送回去?队员们立刻喊道:“不回去!”“我们不回去!”
宪兵们又把队员们扭送进一只大轮船底层的货舱里,载送至江北岸。到了浦口,队员们被关进一栋楼房的三楼。晚上,宪兵送饭来,同学们不吃,继续同他们讲理。他们只是说:“吃吧,不吃肚里饿得慌。该吃就吃,该干什么干什么。”
当晚,南京教育部司长雷震还带来几个人来劝说,未得结果,悻悻而去。
16日清晨,又增加了一批宪兵,把队员们押送上了一节北上的“专车”。车厢里没有别的乘客,只有一百多名宪兵,每个队员由四名宪兵看守着。但到了郑州,办完换车手续后,同学们再上车,就没宪兵护送了。因为根据“何梅协定”,蒋介石的政府军是不准跨越黄河一步的。
1月21日,车队出发后的第27天,同学们回到了清华园,我恰巧也在这天回来了。我在德州出院后,12日赶到南京,知道同学们还未到,就趁空回了常州。我回到南京,同学们已被押走,我就急忙乘津浦路火车返校。当时学生救国会让我们向全体会员汇报了南下的经过,梅校长和潘光旦教务长也参加了,我们的行动得到大家的称赞和肯定。后来,我们正式成立了车社,我和大部分车队的同学加入了由北平地下党组建的“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
自行车队的同学们以后曾于1977年春节、1985年春节、1988年、1992年在钱伟长家中聚会过,每次见面大家都谈笑风生,格外亲热,但每次聚会又都少了几位队友。如今,自行车队只留下我一人。我十分珍惜现在的每一天。
96岁那年,我跌过一次跤,磕掉了一口完整的牙,但我觉得没牙并不可怕,照样轻松活到一百岁。现在,我每天仍坚持读书、看报、写字。我的孩子们都很孝顺,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我已安度米寿(88岁)、杂食乐生(98岁),还要“相期以茶”(108岁)。我有这个信心。供图/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