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有点过于自贬了,但你在林肯中心电影协会给鲍勃· 霍普的致辞中,说看了霍普和克劳斯比坐在骆驼背上唱着“就像《韦氏大词典》,咱也有羊皮外套”,“我立刻就知道了这一生要做什么。”这个评价很高,但在多大程度上是真实的呢?
伍迪·艾伦:那是在我非常年轻的时候。小时候我就喜欢喜剧,爱看鲍勃· 霍普和格劳乔· 马克斯,他们陪我长大。十几岁时,我学着像霍普一样爱开玩笑,俏皮话随口就来。后来我长大些,有了点文化——十七八岁吧,我就想去剧场或者干演艺这行。我的兴趣在于写戏剧,想给剧院写本子,但还没想写喜剧,当时想写的是易卜生和契诃夫的那种东西。我知道我有喜剧天分,因为当时就已经写喜剧挣钱了。我的喜剧不断成功,但我总希望能跨越到严肃性作品上来。这对我而言一直是困难重重,更别说我根本不敢丢弃让我名利双收的东西,冒险去写那些最后可能只沦为肥皂剧的戏剧。
埃里克·拉克斯: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把自己写喜剧的高超能力看成是一种诅咒呢?
伍迪·艾伦:我从不觉得在喜剧上成功是一种诅咒。我觉得这挺好的,因为可以写些很幽默的东西,还可以当演员。这些都在为我实现最高理想准备条件,那就是去创作一些沉重的、戏剧性的作品——不论是作为作家,还是作为导演。我从没觉得这是什么多余的累赘。
埃里克·拉克斯:你什么时候接触契诃夫和其他的“严肃”作家的?
伍迪·艾伦:是高中快毕业时,我开始约会女孩子,但她们觉得我没文化。我觉得那些女孩真漂亮:不化妆,带银饰,背皮包。我约出来一个,她就会对我说,“我今晚最想去听安德列斯· 塞戈维亚的音乐会。”我就问,“那是谁呀?”她再说一遍,“安德列斯· 塞戈维亚。”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或者有个女孩说,“你读过福克纳的这本小说吗?”我说,“我看笑话书。我这辈子就没读过书。我啥都不知道。”
所以为了跟上姑娘们的脚步,我必须得读。我一下子就爱上了海明威和福克纳,菲茨杰拉德差一些。然后就开始读戏剧。我记得刚开始写喜剧时对埃比· 巴罗斯(他的一位姻亲—— 伍迪的舅舅娶了巴罗斯的姑姑)说,“我真想去写电视剧。”
他说,“你不会想一辈子都写电视剧吧?”
我说,“写呗,怎么不行呢?”
他说,“你应该考虑一下剧院。如果你真有天分,想写喜剧对白,你就应该去剧院。”
我说,“可能电影更好吧。不是所有做戏剧的人都想去做电影吗?”
他说,“不,恰恰相反。加州所有的电影编剧都希望能给百老汇写一部戏。他们都这么想。”
那时候电影编剧一文不值,就是个无名氏,作品被随意切割,但写戏剧就是大腕了。所以我也开始去看了点戏剧,那时我18 岁。
埃里克·拉克斯:几年前你说你不再给《纽约客》投稿了,因为你怕继续写下去到最后只会攒下几本大体相同的东西。你说当电影比你想象得难做时,你想写小说。
伍迪·艾伦:我是不写《纽约客》了,也确实写了小说,但我不喜欢(写出的作品),所以我又回去写《纽约客》了。至少我知道了不论你投入多少时间和精力,要写出一本好的小说都是不容易的。但我的确真诚地尝试过了,而且并不是说以后什么时候我不会再重新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