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碗、银碗、金杯、银杯、银盘、银碟……你可以想到的几乎所有饮食容器都可以在何家村窖藏的271件器皿中找到。它们有的花纹繁复,工艺精巧,但也有没有任何装饰的金碗银碟。
那些“素面朝天”的碗碟自然是实用器,而那些精雕细镂的,像一件鸳鸯莲瓣纹碗,莲花瓣细密流畅,鸳鸯栩栩如生,则很难断定到底是一件单纯的艺术品,还是一件精美的实用器,或许当贵客盈门,餐具就不仅仅是一种器皿,也是一件可供炫耀及赏玩的艺术品。
酒足饭饱后,是贵族们的游戏时间。从这些餐具上,我们透过那些精美的纹饰也可以看到一千年多年前的他们有着怎样的消遣。
在出土的一个高足银杯上,描绘了两幅狩猎场景,一面是两个骑马者前后开弓,捕猎中间的野猪,另一面是一人在马上挟弓向后望,而后面的骑马者箭已离弦,射中前方一头小鹿,此鹿前方还有一头惊慌的鹿,以及一只奔逃的狐狸。四个英姿勃发的猎人正是当时的贵族男子,骑马射箭是他们主要的狩猎方式。“射”是儒家“六艺”之一,发展到唐代,成为了上到皇室贵族下到文士游侠的一种娱乐,尤其是骑马于苑囿、山林中驰骋、追逐,既可以一展豪情,又能舒活筋骨、聊慰雄心,一有所获,又可以举起这样的杯子,饮酒相庆,预祝下次狩猎的成功。
至于闺阁中的女子,闲暇无聊时,也会玩一种叫做“掷金钱”的游戏。这种游戏源自宫中,是唐玄宗的后宫三千粉黛为了消磨时光,排遣孤独而发明出来的。《开元天宝遗事》中有载:“内廷嫔妃,每至春时,各于禁中结伴,三人至五人掷金钱为戏,盖孤闷无所遣也。”据说唐玄宗偶尔也会参与进来,与妃子们一起投钱嬉戏,而且他还会与臣子们玩一种更为盛大的投掷钱币的活动,称之为“金钱会”。盛会之时,唐玄宗会在承天门楼上大摆筵席,招待群臣,并向楼下抛洒金钱以作赏赐。这种金钱为特制的“开元通宝”金币,专用于赏赐,不同于流通中的“开元通宝”铜币。赏赐活动热闹非凡,以至于数十年后的晚唐诗人张祜仍然在诗中描绘当时盛况:“长说承天门上宴,百僚楼下拾金钱。”在何家窖中就出土了30枚这样的金币,想必窖藏的主人一定也参加过“金钱会”,是“楼下拾金钱”的“百僚”之一。
唐代女子常常会在发髻上插几把小梳作为装饰,唐代诗人元稹有诗云:“满头行小梳。”说的就是这种唐代女子的插梳之风。何家窖出土的一件精美的金梳背正是当时贵族家庭中的女子发饰,在《武媚娘传奇》中皇帝嫔妃的发髻上我们也能看到类似的梳背,但出土的这件文物显然要比电视剧里的道具要精致考究得多。在仅仅8厘米长,2厘米宽的梳背上,唐朝的工匠用细细的金丝掐成花纹,又用细小的金珠点缀其间,极为细密精巧,可以说是迄今已知保存最好、工艺最精的梳背之一。
除了在头上做文章,腕部也是金银大放异彩的地方,不仅让佩戴的女子举手投足都显得珠光宝气,而且还能获得一种“腕摇金钏响”的听觉享受。没错,金钏,一种唐朝女子极为喜爱的手上饰品。何家村窖藏中有一件典型的素面金钏,是一件开豁口的腕饰,开口而非闭口,这样,唐朝的女子就不用担心日渐丰腴的手腕会将金钏撑坏,她们可以根据手腕的粗细来自由调节开口的大小。
唐人对于金银的推崇,有时甚至会涉及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东西,比如香囊。我国古代女子有佩戴香囊的习俗,香囊多是用织物缝制的袋状物,用于盛放各种香料。而唐代上流贵族女子佩戴的是一种金属香囊,如何家村窖藏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其外壁是一个银球,内层则放置则一个装香料的香盂,运用巧妙的重力设计,使得无论佩戴者如何晃动,香盂总能保持平衡,不至倾覆。其设计之科学巧妙,足以令今人叹绝。
唐代的贵族十分乐意用金银来装点他们的生活,只要能够以金银为材料的器物,他们就不惜用金银来进行制作,以此来彰显他们的财富与审美。
不过,事隔千年以后,除却盛唐璀璨夺目的物质文明,更值得我们敬佩的,是当时的金银器匠人,是他们用巧夺天工的手艺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为我们留下了这些丰厚的遗产。我们也才能借由这些精美的物质遗产,去拼凑和重构出那个金光璀璨、耀眼夺目的盛世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