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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史该如何写(2)

2016-10-30 11:31:06      参与评论()人

因此,本书不是一本百科全书,但也并未走向另一极端:将提出某种独辟蹊径的宏大理论作为目标。其他世界史学家的著作正是凭借这样的理论而名扬天下。这些荣誉当属实至名归。彭慕兰的《大分流》(The Great Divergence)便是一例。该书也在中国引发了热烈的讨论。人们无法在这两种写作类型之间做出选择。两者都是必要的,合乎情理的。我之所以决定撰写一部由无数微小关联构成的历史,是因为与那些阐述宏大理论的著作相比,这类历史写作迄今较为罕见。

为此,我刻意避免把“西方崛起”这一宏大命题置于本书的核心位置。以往有许多学者都曾尝试对这一问题做出解释。卡尔·马克思(Karl Marx,1818-1883)、马克斯·韦伯(Max Weber,1864-1920)都曾致力于这方面研究。在这些尝试中,没有哪一种解释能够赢得广泛的认同。正因为如此,再多一种解释或许只是画蛇添足。另外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对大陆与民族的“名次排列”毫无兴趣。当然,如今没有人能够对中国的崛起视而不见。同样,如果就此做出西方衰落的论断,显然也为时过早。历史不是足球联赛,也不是音乐排行榜。所以,我对民族的排名始终兴味索然。

另一个需要指出的问题是立场和视角。今天的全球史与以往的世界史传统是有明显区别的,它十分强调要避免以“欧洲中心主义”作为观察视角。这是值得赞许的一大变化。当然,欧洲人很长时间以来都是从欧洲中心主义的立场出发来书写世界史的。哲学家黑格尔(Georg Wilhelm Friedrich Hegel,1870-1931)便是这种欧洲中心主义立场的突出代表,尽管其历史哲学观也包含着不少迄今仍然富有启迪的要素。在黑格尔之后的几代学者中,有关世界史的著作在对古埃及的叙述后,大多对亚洲、非洲和美洲甚少关注。这些著作在论及中国时,往往只是一带而过。著名历史学家利奥波德·冯·兰克(Leopold von Ranke,1795-1886)晚年撰写的多卷本《世界史》(Weltgeschichte)几乎全部是围绕欧洲展开论述。

在本书中,存在着一种无法解决的矛盾。一方面,它在原则上并不愿从欧洲中心主义出发去展开分析;另一方面,它所论述的这一历史时期,恰恰是欧洲在世界竞争中表现得如此强势、富有、极具影响力的一个时代,这种状况是空前绝后的。因此,倘若本书对欧洲有所偏重,绝非出自欧洲中心主义的偏见,而是由欧洲在十九世纪世界史上的重要地位所决定,这种地位是客观的,是经得起实证检验的。欧洲从不曾像在十九世纪一样,如此势不可当,并被世界其他地区如此多的人奉为参照和定位的坐标。

世界史从来都不可能以一种完全局外人的立场书写,比如说从火星的角度。写作者总是以某种方式将目光“聚焦”于某一处。但是,倘若这种聚焦成为压倒一切的主题,倘若作者从欧洲中心主义、美国中心主义、中国中心主义或伊斯兰中心主义的视角来书写,那么他所写就的,不可能是一部真正的世界史。同样,在真正的世界史写作中,关于自己的国家在世界史宏大关联中所处的地位问题,也不应成为作者强调的重点。当然,世界大背景下的民族史是无可厚非的,它是历史编纂学中一个合法的分支,但是人们绝不能将它与世界史混淆。

于尔根·奥斯特哈默著《世界的演变:19世纪史》即将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

录入编辑:洪振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