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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允吉谈复旦中文系前辈的文化艺术素养(2)

2016-10-30 11:31:23      参与评论()人

所以这些爱好与他们的学术研究其实是相辅相成的,是吗?

陈允吉:这些前辈的主要精力都是放在自己从事的教育研究上面,吟诗作画只是业余爱好,不是谋生的手段,也不是扬才露己的资本,这个与那些唯以吟诗作画为能事者相比,有着根本的不同。我们系里的这些老师都是有在自己研究领域具有奠基性质的论著的,比如郭绍虞先生的《中国文学批评史》、刘大杰先生的《中国文学发展史》、朱东润先生的《中国文学批评史大纲》、陈子展先生的《诗经直解》,这些都足以代表一个领域在当时集大成的成就。其实中文系的老师创作旧体诗词的水准,即使在复旦也不能算是最好的。在上世纪下半叶的数十年里,复旦校内老一辈人吟诗作词,要说才力之充沛与诗情之浓郁,当推苏步青先生为第一。苏老是著名的数学大家,和复旦其他老师一样,他只是把写作诗词看成一种业余爱好,所以他的诗词集就叫《苏步青业余诗词集》。

那先来说说郭绍虞先生吧,他在书法方面的成就是大家极其推重的,旧体诗词的创作数量也很可观。

陈允吉:其实郭绍虞先生在诗歌方面的主要贡献在新诗,1920年10月,当时瞿秋白作为北京《晨报》驻莫斯科记者离京赴苏,当时他的一些朋友,郑振铎、郭绍虞、许地山等为他饯行,郭先生当场写了一首《流星》赠别。1921年8月,郭先生南下福州,任协和大学教授兼中文系主任,曾在此期间写过《江边》《雨后》两首新诗,成为我国新诗创作的早期实践者之一。很有意思,两位著名的书法家,一个沈尹默,一个郭绍虞,都写新诗的。而且沈尹默写的新诗,数量很多,时间更早,当然郭先生在新诗方面也有地位。

郭先生写的旧体诗词在数量上确实比新诗多得多,解放后所写的作品,碰到节日,常常在《解放日报》《文汇报》等报刊上发表,散见各处,可惜没有加以结集。但是从创作成就上来说,新诗似更有开拓性。

郭先生书法上的成就诚然是很高的,是一位大家,中文系的老师在传统艺术的各个领域中,成就最高的应该是书法,因为有郭绍虞、朱东润两位大家。郭先生的书法字形秀朗,笔力遒劲,融晋、唐诸家的精髓而自成一体。1933年鲁迅与郑振铎合编《北平笺谱》,特请沈尹默题写书名,先生手书郑振铎的序文。解放后,他历任上海书法家协会的副主席和名誉主席,1981年又为朵云轩复制的《萝轩变古笺谱》作序并手书。在“文革”中,因为每个老先生都要到同学中去学习,那时工宣队已经进校,知道郭先生字好,工宣队、同学、老师都请他写,郭先生有求必应。所以那段时间保存有郭先生墨迹的人很多,现今有些作品已经流传到社会上。郭先生晚年手抖了,他在天花板上穿一根绳子垂下来,系在笔上写。他是际的墨迹,益发体现出“苍劲”和“迥秀”的统一,挥洒自如又尽在法度之中,在海内外流传甚广。1993年,上海古籍出版社还刊印了《郭绍虞手书毛泽东诗词》一册。

我看一些回忆录里提到郭先生家里挂有一幅徐悲鸿给他画的画像,这幅画像您有见过吗?

陈允吉:郭先生去世以后,有很多他的学生写的回忆录,包括杨明照、王元化、吴中杰、蒋凡、楼鉴明等都写过,有些回忆录里是有提到这件事。上世纪五十年代,郭先生从同济大学调到复旦,住在庐山村,就是现在的第一宿舍,他的客堂间里曾挂过一幅他画像的轴子,个别回忆录里说这是出于徐悲鸿之手。2011年春天,我同蒋凡一起去南京西路先生故宅拜访他的长子郭泽宏,主要是问他一些郭先生生前的事。渐次谈及这幅画,郭泽宏先生当即出示该画,其中所画的先生的像高约二尺,身穿长衫,脚着布鞋,举头轩昂,腹微隆起,右手执卷,目视前方,神情专注作吟咏状。人像通体用线条勾勒而成,笔意简净,与徐悲鸿吸纳了西洋画法讲求明暗之风不类。图像正上方有陈乃乾先生所题的篆体“苍茫咏诗图”五字,是套用了杜甫“独立苍茫自咏诗”一句诗的意思。其左上方则有叶圣陶、顾廷龙两位先生的题款。但这幅画到底是何人所绘,连郭泽宏先生也不知道。因先生和师母谢世多时,实在难以考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