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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雅图当新娘子(2)

2016-11-13 13:00:44      参与评论()人

朗诺等待受训的时期开了三天计程车。他西雅图路不熟,拿着地图和高先生研究了一个晚上,居然通过面试受聘了。第一天载了几个要到飞机场西装革履的商人,却绕来绕去找不到高速公路的进口处,乘客生气地叫他停车,下车另叫车。第三天下大雨,他开了十二个钟头的车才赚三十块钱,在马路口违规左转被罚了五十块钱,辞职不干了,到城里一家花店当小职员。当时西雅图最大的雇主是波音飞机公司,而全城波音太太最阔气,每星期订个特大花篮摆在住宅进口处,店主看朗诺气质不错,送花篮到波音家的差事便派他做。

朗诺正申请研究院,我的硕士一年将念完,仍“妾身未分明”。有个周末我们在卜尔葛特家,别人都上床了,我和他在客厅的壁炉前打地铺,看着忽明忽暗的火焰,我说:“我来美国才不久,最好还是不要贸然做长远的打算(make long-term commitment)。”朗诺脸一沉,郁郁地说:“等到你做决定,我可能已不在了。” “那我们不如结婚!”我冲口说。

我父母不赞同异族婚姻,而且担忧美国人动辄离异,况且他年纪比我小,然而生米已成熟饭,鞭长莫及。我提议朗诺给阿嬷写一封中文信,倒让她相当欣慰。朗诺的父母十分惊讶,他还不到二十二岁哟!但他父亲视儿子要娶个东方女子为趣事,而母亲从小就偏爱他,眼中这儿子不会有差错,告诉朗诺他祖母去世前把两颗钻石交托她,要给年幼的两个男孙将来娶妻镶婚戒用,并向我要了照片在当地报纸登订婚启事。

于是我们冒着新郎随时会被叫走的风险筹备婚礼。两人一年多来都不用付食宿费,有些储蓄,决定全自己负责。我请父亲来美“送新娘子”(give the bride away),为省钱,礼服都在菲律宾定做,托父亲带来。朗诺穿的是件菲律宾男式绣花白衬衫。我父亲的上司特地请他吃午饭,问他:“你晓不晓得美国婚礼的费用全是女方家负责的?”我父亲大笑说:“他们一个钱都不要父母花,而且将替我买飞机票。”上司才告诉他,已安排好那段时间让他到纽约总部受训,不必愁旅费。我堂伯在马尼拉管理英国侨民俱乐部,会友听说他的侄女要和西方人结婚,觉得是头等大事,也凑了钱送他到西雅图观礼。

朗诺和我结婚用的花,是他打工那家花店的客户当天婚礼用过的花,拍照片的是朗诺父亲,弹大风琴的是他哥哥,他亲妹妹和异母妹妹当傧相和花童,另一个花童是卜尔葛特幺女,幺子捧戒指。我们请几位香港、台湾来的同学担任各种角色,力求种族数字平衡;要求客人不带礼物,没有设宴,礼毕就在教堂地下室吃蛋糕喝果汁。高先生和严先生那天喜气洋洋,他们对晚辈的婚事最热心了。

从教堂出来,朗诺父亲说他买了香槟酒,提议诸亲人到我们公寓庆祝。那公寓除厨房厕所外就只有一间房,有一张沙发、小餐桌和两张椅子,床是临用时从衣柜里拉下来的那种,拉下来就没转身之地了。大家挤了进去,发现杯子不够,朗诺哥哥说他将到对街的果汁店要纸杯,他父亲跟着去,转瞬就回来慌张地说:“他被警察带走了!” 原来朗诺哥哥留长头发,当时警察最厌恶留长头发的人,他没照规矩在人行通道过街,便把他抓进警车在区内绕了数圈,确定他没有前科才放人。

婚后一个早晨电话响了,对方问:“伊根太太在吗?”我说:“对不起,伊根太太已经回康州,请问有事吗?”对方咯咯笑道:“我就知道你必定不会想起你也是伊根太太!”我才听出朗诺父亲的声音,顿时知道和他相处将很轻松。朗诺母亲更好相处,我告诉她华人媳妇是要服侍婆婆的,她听了不相信,算是我傻人有傻福。

录入编辑: 朱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