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画的主题是一盏小灯点亮的灰色场景。灰色亚麻桌布,烟迹斑斑的墙,女人们还戴着在田间劳作时戴的满是灰尘的帽子,所有这些,当你眯着眼睛去观察,它们在灯下的颜色就呈现为更加暗沉的灰色,而灯,尽管是橘黄色的,看起来似乎比白色还要亮好多。
还有肤色,如果只是匆匆一瞥、不假思索,那皮肤看起来就是人们通常认为的肉色。当我刚开始画的时候,我混合了赭黄、赭红和白色来表现这种颜色。可是那个颜色太亮了,一点都不对。所以要怎么做呢?本来我已经精心画好了头部,但是立刻又狠下心来重画,现在你看到的颜色更接近带着泥土的土豆色,当然是没削过皮的那种。
其时,我想到了一句对米勒画的农民最准确的评价:“他笔下的农民看起来好像是用他们耕种的土地画的。”我看着农民们忙进忙出地劳作,脑子里一直浮现这句话。
1885年5月初
“播种者”系列
这两天都在画播种者,已经全部重新画过。天空是黄绿相间,大地是蓝紫色和橙色相间。我坚信这个绝妙的题材是值得画的,并且希望有一天能被画下来,不论是我还是其他人。
米勒的《播种者》是色彩浅淡的灰,恰如伊斯拉尔斯的画一样。
那么,现在有可能用黄和紫的对比来画播种者吗?——是或否?当然是可行的!那就这样做吧!就像老马丁说的——“杰作是由你创造的”。可你一旦着手去做,又会沦陷在蒙蒂塞利那种形而上学的色彩理论里,头晕目眩,这棘手的困境,但凡有些能力的人都想摆脱吧。
1888年6月28日
《拉马丁广场的夜间咖啡馆》
今晚煤气灯点亮后,我可能就要开始画我住的这个咖啡馆内部了。
在这里被称作“夜间咖啡馆”(这种咖啡馆在这个地区很普遍),通宵营业。那些“夜行客”没有钱投宿或者醉得太厉害而被拒绝的时候,可以在这儿挨一晚。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所有这些——家庭、故乡——或许在幻想中比在现实中显得更有吸引力,我们在现实中没有家庭和故乡,也过得不错。我总觉得自己像个旅行者,要去向某地,朝着某个终点。
若我能感知到这个地方,这个现实中不存在的终点,那么对我来说似乎更加合理,也更真实。
1888年8月6日
《夜间咖啡馆》
在我的《夜间咖啡馆》里,我尝试去表达这样一种感觉——咖啡馆是一个让人毁灭、发疯、犯罪的地方。我尝试去诠释黑暗的力量,通过一头扎进这地方,通过雅致粉、血红、酒红、路易十五的柔绿和韦罗内塞绿的对比,通过和深深的黄绿和蓝绿的对比——所有充斥在这个暖炉的淡淡的硫黄色。
1888年9月9日
《盛开的杏花》
我已经开始画一幅画了,可以挂在婴儿的卧室里:大幅的白色杏花盛放在蓝天下。
约1890年2月20日
工作进展不错——很快你就会看到这幅油画,盛开的杏树枝条,这也许是我迄今最好、最细心的作品,作画时我感到很平静,下笔也没有丝毫的犹疑。
1890年4月
“向日葵”系列
融化这些金色和花卉色彩的颜料需要足够的热量,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事情,需要全身心地投入精力和专注力。
1889年1月23日
“星夜”系列
我画了一幅橄榄树的风景和一张星空的新作品。
尽管我还没见过高更和伯纳德的最新作品,但我觉得刚提到的这两幅作品会给人相似的感觉。
当你观察这些画和常春藤的时候,可能会更好地理解高更、伯纳德和我时常谈论起的那些萦绕我们心头的想法。这不是回归浪漫主义和宗教思维的问题——一点都不是。但是,通过向德拉克洛瓦借鉴——并非流于表面——通过色彩和那种自然流露而不是追求精准的绘画风格,是可能表现出比巴黎远郊或夜间俱乐部更纯洁的乡村自然的。
1889年6月17日或18日
“鸢尾花”系列
我在画一幅明绿色背景里的玫瑰,以及另外两幅大束的紫色鸢尾花。其中一幅是粉色背景,绿、粉和紫的组合产生了一种融洽温和的效果。与此相反,另一幅画中,紫色的花朵从醒目的柠檬色背景中脱颖而出,花瓶和桌面则是更深的黄色调,造成了一种奇妙且不相称的互补色,而这种对比又互相增强了彼此。
1890年5月11日或12日
“麦田”系列
我一回到这儿就开始工作了——尽管我几乎拿不稳画笔,但是我对自己的追求了然于心,到现在已经画了三幅大的油画。
画的都是暴风雨天空下漫无边际的大片麦田,我在传达悲伤和刻骨铭心的孤独感时,非常得心应手。希望你们很快就能看到——因为我希望可以尽快把它们带到巴黎去,因为我觉得这些油画可以将那些我无法用文字表达的都告诉你们,让你们知道我在这田园中所发现的盎然生机。
约1890年7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