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2016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季
时间：2016.5.18——6.26
地点：中央美术学院花家地校区
票价：免费
清雅静谧的没骨牡丹边上，可能就是呕哑嘲哳频闪白屏的实验影像，竹林古琴小桥流水枯木山水旁边，也有可能就摆放着暗黑血腥系的大型装置，你和小伙伴们累了歇个脚，没准会遇见穿棉线长裙的婉约女孩坐在自己设计的画屏前为你浣杯斟茶，而你和小伙伴们谈天时斜倚着的门框，或许又是另外一件作品，在这个夏天，如果你有大把的时间想要悠闲度过，七号楼红椅子报告厅里，无须付费，电影与影像艺术专业毕业生的20部短片足够陪你消磨时光……
五月六月，走进中央美术学院花家地校区，各个场馆甚至校门口、草坪边、走廊上、天井里，你目力所及的种种，可能都与“艺术”相关，而那些不经意间被你收入眼底的种种，又或许都会是一件“作品”呢——是的，毕业季来了，央美的毕业季，又！来！了！
很难用“好”与“不好”来形容CAFA毕业季的展览，我只能说，迷宫与万花筒般的感受，传统与现代的冲撞以及海纳百川的包容，如果一定要用两个字来形容，我更愿意用“有趣”来表达每年毕业季带给我的感受。
517位研究生、877位本科生耗费良多金钱与心力的海量作品里，总有那么几件，能够引起你的共鸣让你心有所动。
整个毕业季期间，央美“大美术馆模式”全面开启，加载不设密码的CAFA免费wifi后，你可以微信扫码联络提供了二维码的毕业生与他们交流，也可以关注众多院系和各个工作室的微信公众号，进一步地走近这些年轻的艺术创作者们。
毕业季经济对于周边的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校门口各个绘画班的贴着“状元榜”的招生广告车比平日里增添了许多，一家酒吧也在北门对面的墙上打出了：“毕业季，40天扎啤免费喝”的字样，望京地区的鲜花生意也在这个季节变得格外的“人靓、钱多、速来”……
毕业季，已经不仅仅是毕业生自己的一场仪式，也不仅仅是央美自己的节日。
作为学校每年重中之重的盛事，去年采访毕业季时，范迪安院长提到要联合全北京的艺术院校一起嗨起来，搞一个开放的北京高校艺术之旅。
一年后的今天，各兄弟院校的校旗已然飘扬在2016毕业季之夜开幕大趴上，“联合毕业季”的字样也出现在整个6月的每一个周六，从早八点到晚六点，央美的“艺术之旅·校际免费巴士”从北门不间断出发，途经北京服装学院、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北京电影学院、中国人民大学、北京舞蹈学院、中央戏剧学院、中央音乐学院、中国传媒大学等23所院校，小伙伴们上车还有贴心的免费的院校艺术地图导览，一切只为“让更多的人发现我们的学生，看到他们的价值。”
毕业季开幕之夜，央美资深男神广军先生笑言：“自由创作实在是非常幸福的事情。”的确，在这个年轻、开放、现代的校园里，院系、专业的边界已经越来越模糊，艺术创作的自由度越来越高。
看！那些年轻艺术家的杰作
她用水彩和银为女性编织内衣
“首饰？雕塑？装置？……？”太多人看到李填钿的作品时会这样问。
如同作品名《Lovememore》传递的柔软、脆弱及渴望，甜美的广东姑娘李填钿选择了柔软的水彩与有着点点孤独感脆弱感的银这两种材质来表达这个主题，巴洛克风格的单片眼镜和蕾丝内衣的结合又将她作品中女性的意味更加凸显。
“内衣物是女性的日常私密物品，她给女性带来的安全感甚至超越爱情。”《Lovememore》立体系列的蕾丝不再是棉织品，而是由纯银丝手工编织而成，选择银来表达女性私密物不仅给女性的私密处有了更坚强的一层保护，同时也多了一层给予肉体的疼痛感与冰冷感——坚硬与柔软，寻常与华丽，李填钿似乎有意无意地一直在寻找这种表达，而最后的传递是细腻精致的。
所有的单片眼镜都用AI作图建模，再找银工厂做雏形，然后绘制上荷尔拜因风格的水彩肖像，用于支撑的树脂手模源自于填钿自己的手，树脂加上鲜花宛如琥珀，也将创作者本人静静地融入其间。
而那根巴洛克风格的在银头处嵌入了艺术家水彩自画像的精美权杖，更像是拥有了女艺术家本人身份的画杖。“帮我做画杖的师傅为习大大做过椅子，他是我能找到的手艺最好的师傅了。”单片眼镜、树脂手模、画杖分别出自不同的手艺人，仅仅跑这些不同的工厂，填钿用了半年的时间。也因为对水彩的偏爱及对女性题材的长期关注，去年9月，她已经开始以设计师身份与内衣品牌合作。
他花了45万作品总重26吨
本科生展还未开幕，就听说今年有位毕业生的作品，制作成本就用了——45万！
传说中这件耗资巨大的作品就静静地矗立在北门边。好大只！
看展的当天，进了北门就见四五个少年或站或坐或倚，悠闲地坐在李东的这件作品上，画风居然很协调。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么大的体量及吨位，它们是怎么被运到这里的？9米高，20吨重，加上美术馆北侧那件6吨重的红门，李东为2016毕业季献上了26吨的重量。
5年的美院学习，未曾去掉李东的山西大同乡音，而他选择了专注于传统造物的雕塑系第六工作室，也注定了他和这件作品冥冥之中的不解之缘。
2015年在老师推荐下参加了美院雕塑系和太原市政府联合举办的“钢铁之夏”活动后，李东有了用铁这个材质来做毕业创作的想法。在看材料和选材料的过程中，童年就很喜欢的山西传统古建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李东的脑海。
在太原晋阳湖化工机械厂蛰伏八个月后，李东有了现在的《门》。
作品所使用的废旧金属材料都来自新中国成立初期前苏联援助太原的机械设备，属于我国重工业发展的最原始部分。李东坦言之所以用工业废料是感觉这些材料自身蕴含的意义很深，它在某种程度上见证了山西工业的兴衰和转型，见证了太原这个城市的发展历程，就如那些百年沧桑的古牌楼。
重工业与传统、过去与现在就这样在这件作品中有了契合点。
为寻找与作品吻合的零件就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李东几乎跑遍了太原市所有的废弃工厂和废铁收购站，制作过程更是巨大的挑战，“特别感谢和我一起做作品的两位师傅和我的朋友们，到最后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老师和朋友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大家都为了一个共同的信念，就是觉得这件事情有意义，值得！”
从晋阳湖到花家地，26吨的《门》，仅单程运输费就是一万多块钱。而关于“大块头”的陈列，央美院方也是开了好几次会才最终确认位置。
关于偷窥、舞台化和血淋淋
穿深蓝色丝质长裙戴黑色小沿帽的女孩李琳琳坐在主教学楼环抱着的那片天井里，静静地看着几步之外脚踩小板凳把头伸进大木盒子里正观看她作品的人们。此时，所有的观众把头隐藏在木盒子里，只露出姿态各异的躯干。这个时候，每个人的身型反而更加凸显，已经完全变成了作品的一部分。
来自城市学院的廊坊姑娘李琳琳，看似柔弱却有着强大的小宇宙。这次毕业展，名为《野人花园》的3米乘2.1米尺寸的大包装箱装置，她做了8件。
这个从大一就开始尝试对“材料”的探索，一直跨院系学习金工木工首饰摄影，试图做“有质感的材料的组合”的姑娘，一直在遗憾她的作品最终只能展出四件。
大木盒子里面，有山鸡有野兔，有刺猬有塑胶草皮，有织锦地毯有高跟鞋有假花有血淋淋的塑胶残肢，有石堆有镜面……观看的时候，也可以说是“偷窥”的时候，踩着小凳儿，头伸进去的一瞬，你或许猝不及防看到镜面中的自己，也或许自己的影像已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又或许你看到的是对面另一个圆孔刚刚钻上来的另一位观众，四目相对的一瞬，往往有已经举好了手机本想拍照的人略惊恐地败下阵来，选择退出。
而用丝线悬挂着的被李琳琳手绘渲染成血淋淋状的塑胶残肢及胚胎内脏，更让许多观众直呼：太血腥了，好恐怖！
夏日的高温穿过薄薄的木板，密闭的空间内鸡兔刺猬标本们与塑胶草皮融合后的暖洋洋热烘烘的味道仿佛真的有了一些置身于动物园的感觉.“我想用粗陋的包装箱和里面不一样的舞台化的景观组合，用‘偷窥’的视角，向观众零距离地展现当代社会的多元化。”我想到英国当代艺术家达明·赫斯特，以及赫斯特的名句：“动物园真是令人沮丧的地方，要是有个动物园，里面的动物都是死了的，我们就不必看着他们受苦了……”
他们一起用无聊的方式杀死无聊
一年多前李海光和张云峰在燕郊做了邻居，两人的合作从一起跑步开始，李海光这么形容他们的合作：“有一个彼此都觉得好玩可以一起打发时间然后还乐意去做的事，挺好。”
他们的作品会让我想到当代艺术圈著名的无厘头大师“一辈子都在用无聊的方式杀死无聊”的罗曼·西格纳。与西格纳不同的是，他们是两个人一起杀死无聊。
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共存关系以及个体自由的可能性一直是他们关注的课题。
造就了他们的作品《运动场》的，是他们的身体，两个身体之间的纠缠、冲突、对抗、竞赛、游戏，从校园的操场延展向更多的场所，动态的画面同时出现在现场大大小小几十个显示器里，传递着控制与合作、亲密与疏离、反抗与暧昧、尴尬与坦然……各种气息。
身体与身体扭动纠结的冲撞，有些意外地产生了一种蛮荒的原始的无厘头式的幽默感。
展览现场听到一对母子的对话，妈妈问：“这是要表达什么意思啊？”儿子沉默了一会儿说：“为什么一定要表达什么呢？”
一起看展的同事则笑着告诉我：“太逗了，不做网红，天理不容。”
毕业大趴：“一场累极而泣的狂欢”
“什么时候光敏树脂的价格降下来，我就自己做一台Dip3d打印机。”
直到毕设进展厅后的第三天，飞往深圳讲述最终方案之前，建筑学院第九工作室的张村还在自己的展台前匆匆调试电脑更新视频，头天晚上，几乎又是通宵未眠，他毕设的宣传片才算最终精剪完毕。
作为一个伴随着游戏长大的90后男生，他选择了《模拟城市5》里ChrisTilton的音乐做他毕设视频的背景音乐。
从2015年12月份工作室《深圳二线关城市更新》项目正式开题，深圳两次南京一次，从看场地到答辩解释方案，半年来他的心情经历了N多次的跌宕起伏。张村说这是他本科五年来做过最难的一次模型，绘图建模后，322根不同长度的不锈钢圆棒用122个节点精准连接，为打印这122个节点，整个毕业季3D打印机他就用坏了两台……
“如果有一天，你美院的同学失联了，TA一定是在做毕设……如果TA很开心，一定是毕设有了进展，如果TA很狂躁，原谅TA，一定是毕设加上了大姨妈……”
这是名为“七公子”的央美学生个人公号三月份的一个推送，点赞者众，“大五毕业狗，看的全是泪”这样的留言比比皆是。
毕业季宣传片里，展厅现场忙于布展应接不暇的学生说：现在我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所有的辛苦都会被尊重。从5月18号毕业季启动夜的80米餐台烛光晚餐及浪漫灯光秀，到6月8号毕业季之夜的7号楼到美术馆长达450米的光影长廊，再到穿越美院的现场跑酷、“ModernTimes”服装秀以及各个学院的现场演出，美院毕业季筹备组为这场轰轰烈烈的大party精心准备的“彩蛋”，无处不在。
那晚，张村的妈妈朋友圈的推送是：“感谢毕业季之夜，给了学生们一场累极而泣的狂欢。”
告别亦是聚会
“全世界的兄弟们
要在麦地里拥抱
东方南方北方和西方
麦地里的四兄弟好兄弟
回顾往昔
背诵各自的诗歌
要在麦地里拥抱”
海子的这首诗是我能想到的最贴近毕业季感觉的文字——在收获的季节，告别亦是聚会。
因为写2015年央美首届毕业季，我的朋友圈里多了几位去年毕业的小朋友。毕业一年后，《山林梵音》的作者董琳一边读着雕塑系的研究生，一边继续在景德镇烧制她的小瓷仙儿们，往返于北京江西两地之间，最新的一篇朋友圈，她在担心景德镇的汛情会影响自己第二天的航班；《点翠坊》的张可人入选了《安邸AD》杂志的2016十位新锐中国设计师，服装系的王艺在798一间服装公司上班常常忙碌到深夜……
日子就这样平常地过着，却又有着未知的可能充满希望。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忘初心。”这是今年央美毕业季之夜的关键词。“八年时光，我特别庆幸来到中央美院”，“‘初心’就是即使穿着草鞋也要追寻心所向往的地方”……毕业季之夜的大屏幕上，毕业生们这样诉说着将要离别的心情。
告别这个夏天，李填钿选择到宾夕法尼亚美术学院继续读书，李琳琳、李东、李海光、张云峰、高振鹏决定做自由艺术家。而他们的部分作品，将会在接踵而来的“千里之行”优秀作品展上继续展出。
“在毕业的这个时节里，更需要我们保持一种既有憧憬又是淡定的心情，真正能够有勇气来面对新的生活和新的挑战。”毕业季之夜大片里，范院长这样寄语学生们。
“在你未来的生命当中，永远会根植着的一种东西就是，你是美院的，你是与众不同的。”本版文并图/苏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