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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椅子上的中西分野(2)

2016-05-11 09:57:28  北京青年报    参与评论()人

我笃信功能主义和视觉审美两者本可并行不悖,因此就上述这张椅子而言,我会继续下一个论断:即便无法坐上去试一试,你也会心知肚明,那是一把极美又极舒服的椅子。

除了明式(必须是明式)官帽椅(对身材偏瘦小的南方人而言,又以玫瑰椅为首选),在我的印象中,尺寸适宜的圈椅、交椅乃至在无座的火车上退而求其次的交杌(即“马扎”),坐起来都可以舒服得很。然而,从数量和概率上来讲,我不得不承认,好的中式传统坐具实在是太欠缺了。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红砖美术馆“识别区”这个展览之所以值得关注的原因之一——在红砖美术馆巨大的展厅里,中式家具(包括桌、椅、凳、案、柜、床、屏等)次第排布于廊道,而20把来自丹麦的现代椅子,则密集放置于空旷的展厅,两者遥相呼应,不禁令人思考“识别”一词的深意。

所需识别的,不仅仅是中西方两大坐具(家具)系统的样式差异,更重要的是在器物的差异之上,识别文化、制度、商业、美学以及人的行为模式之多样性,比如:中式家具多不署名。明式家具虽然受文人旨趣的影响而走向简约凝练,但创制某一款明式椅子的工匠却是不得与名的,换而言之,现代中国之前,并无“设计师”这一明确的阶层,或尊重“设计”因而以人名名之器物的传统;与之相对的,在过去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西方做建筑的,做平面设计的,做工业设计的,最后设计出闻名于世的椅子的明星设计师,都不乏其人。

绝大多数中式坐具不以愉悦身体为首要目的,与“体”相比,更重要的是“礼”。中国人讲究“站如松、坐如钟”,想要松弛而放肆,最多只能求诸交椅或榻等少数品种,像现代人那样可以深陷沙发中,那是绝无可能的。无论是在厅堂之上,还是在闺房之中,按照中国古典家具鉴赏家马可乐先生的说法,不同的坐具代表不同的含义,贵贱尊卑、男女老少,都必须“坐”得其所的。相反,现代西方固然有为不同职业的人而设计的椅子,但其基本取向是功能主义的,不论最终放置何处,都需要考虑其舒适性问题,从这一点来看,也许西方的椅子才是“以人为本”的。

我有一个观点不知道对不对——传统中式椅子多因袭,而现代西方椅子多创新。中式的以明式椅子为例,虽然当下有不少独立设计师和品牌在致力于“新中式”椅子的设计,但从样式来看,恐怕至今难以颠覆上佳的明代椅子。而同样受惠于中国明式椅子的西方设计师,如丹麦的汉斯·韦格纳,不管是其“中式椅”(1943年)还是“总统椅”(1949年),虽然脱胎于明式,但已明显自成一家。

本次“识别区”展览的一个可观之处,是丹麦家具部分均由日本椅子收藏家织田宪嗣所提供,这个“世界上收藏椅子最多的人”,在其1350余把椅子的收藏里,仅上世纪50年代以来的丹麦名作就有约800把,在本次展览中,又以丹麦设计大师汉斯·韦格纳的经典名作为重头。

汉斯·韦格纳生于1914年,父亲是市议会议员,同时也是一个制鞋师傅和工匠,韦格纳起步于细木工匠,青年时代在哥本哈根工艺美术学院学习建筑学,日后担任过家具设计师,并在母校家具设计系任教。韦格纳几乎囊括了设计界所有的头衔和奖项,一生设计超过500款椅子,创作了超过2500张设计图纸以及接近1000件家具草图,被世人称为“椅子大师”。在本次展览上,他的若干代表作如孔雀椅、圆环椅、中式圈椅、海豚椅、旋转椅、单椅、三脚贝壳椅、侍从椅、Y椅以及上述提及的总统椅(TheChair,因1960年肯尼迪与尼克松在电视辩论上所坐而名声大噪),观众都可以近距离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