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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个性与尊严的同情远比批判一个极权体制重要(2)

2017-03-07 11:24:28    凤凰文化  参与评论()人

在谢尔盖的内心深处,他依然盼望着演奏,甚至创作充满美感和神圣感的音乐。他在“在瑟林斯基的音乐里终于看到重新开始生活的机会,要成为一个比现在的他更好的人,尝试把那些几乎能够想象从指尖流泻出来的音符召唤出来”,所以当他得知在他的沉闷公寓旁边有一个售货亭正在卖瑟林斯基——在自我流放几十年之后他再次回到故乡——的音乐会门票,谢尔盖狂喜不已。他加入了售票亭前的队伍,将自己的生活完全引入一团混乱之中。

谢尔盖和妻子安娜、安娜的母亲以及他们的儿子亚历山大住在一间公寓。安娜是一位颇受尊重的学校老师,亚历山大刚满17岁。起先没有人知道售货亭为什么在那里、会卖什么,但是队伍还是排了起来:

“不久后,安娜获悉,在过去两个月里,这个售货亭已经成了这个社区的执念。它是在秋天出现的,不同于当地其他售货亭,那些售货亭都很有规律,没有遮遮掩掩的秘密,卖廉价香烟、蔬菜,或者在短暂而激动人心的一些时候,卖过巧克力和化妆品。这个售货亭却从未卖过任何东西,即便那个脸上涂得厚重的假金发女郎在售货亭窗内出现的时候,也不曾卖出任何东西。那女人不回答任何问题,越发叫人怀疑里头有什么重大的秘密。一个个星期过去,猜测和焦虑有增无减。不时有谣言传开。……听到越多,安娜就越发有一种生活要起变化的预感,尽管她不知道是小变化还是无限的大变化。不过,无论如何,她想着,总归是会让她和家人更快乐的东西,或者给她的日常生活增添一点简单的美感,甚或注入她的整个存在,渗进这个存在的裂缝和空虚里,将其编织得更紧密、更灿烂、更饱满。”

最终,人们得知这个售货亭将出售瑟林斯基音乐会的门票,一共只有300张门票,每个人只能买一张票。刚开始,谢尔盖以为他和安娜轮流排队的门票是给他自己的,但是他傲慢的岳母宣称她也想去音乐会,安娜马上保证会为她买到门票。谢尔盖逐渐对门票有了执念,他固执地认为“他有资格,是的,有资格—难道他的一生以及所有错失的机会,不曾实现的渴望,多舛的命运,不足为他担保这场音乐会,这份礼物吗”?

时光飞逝,“排队”本身象征着生命的流逝。队伍中的一个男人决定亲自处理排队难题,他给了队伍中的每个人一个序号——谢尔盖和安娜共享137号——这个序号持续有效。每一天留言和揣测都纷至沓来,人们成为朋友或敌人,关于沉重话题的讨论用无止尽。谢尔盖和安娜与队伍中的人们变得更加亲密,而亚历山大也不情不愿加入了这场排队,最后却渐渐喜欢上“午夜后渐渐发亮的天空的寒意,不去任何地方、不做任何事情的自由感觉,身处某个秘密的、超越时间的无形口袋里……清醒、警惕、活跃,而在整个城市那些千篇一律的丑陋的公寓楼里,夜晚窗后活动着千篇一律的丑陋的生活,就像成百部凡庸的戏剧里千百个被灯照亮的舞台上的人偶”。

亚历山大和队伍中一位知晓瑟林斯基的老人熟悉起来,他和老人谈得越多,就越发认为瑟林斯基可以给他提供一个进入世界的机会——“在那里,没有哪样东西缺乏意义,没有哪个行动微不足道,每个词语、每次转变、每回留意,都会通向某种探索,这个探索在人的心灵深处荡起回音”。他决定在瑟林斯基面前表现自己,希望这个伟大的人能认可他身上的独特性,帮助他去看看外面更广阔的世界。亚历山大,就像他的父母和外祖母一样,赋予了瑟林斯基魔法般的、神秘的力量,期望这场音乐会能成为改变一生的契机。

格鲁辛娴熟地书写着笔下人物的命运发展,每一个人物背后都蕴藏了惊喜,到最后每一个人物都是那样栩栩如生,读者读到最后才真正懂得文字背后的深意。就像书中的谢尔盖一样,他突然意识到“对照另一广阔、黑暗、客观的巨大存在,不论称之为上帝,或者历史,或者,简而言之,人生,他个人的体积实在太渺小了”,格鲁辛也深深认同这个观点。她赋予笔下角色以个性和尊严,她对他们的同情远远超过了对他们生存于其中的那个体制的轻视,这种同情自始至终贯穿着这本动人的书。

原载于《华盛顿邮报》

关键词:排队苏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