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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培源:现在所走的路早已预埋了种子(2)

2016-12-22 15:09:00    北京青年报  参与评论()人

其实我对老家还是很留恋的,但我留恋的是我童年记忆中的故乡。现在回去之后,发现故乡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故乡了,四邻八里的人都不怎么串门,小孩子都宅在家里玩电脑呀,不像之前有种很融洽的感觉。现在我家乡的很多小孩子都不会游泳,要到游泳池去学游泳,我们那时候哪需要特意学游泳呀。现在乡下的环境也特别差,垃圾遍地,污染也很重。

我现在回去跟家乡的长辈们聊天,也会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有些长辈并不理解我为什么念完研究生还要念博士,他们总会问,你读博士,每个月有多少工资啊?所以每次回老家我都会胆战心惊的。

我从深圳、广州一路到北京求学,对老家的感觉很复杂,自己好像是一边离开一边回归。当然,回归指的是在小说里。我写得较满意的作品,没有一部是和家乡脱离关系的。我在小说里经常会处理父子之间的关系,借此来表达自己对故乡的那种复杂的情结。我写过一个短篇叫《一个青年小说家的肖像》,写的是在外求学的青年回乡之后发生的故事,通过父子之间的冲突与对话来具体呈现他与故乡的关系。

当然,或许我对老家的人和事,依然会存在偏见和误解。我想,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会试着去理解,去靠近它。新长篇《以父之名》其实处理的也是同样的问题,文学并不是要居高临下去做道德批判,而是要抵达某种理解的同情。我对我的故乡潮汕其实是越来越陌生了,但我会在作品中不断去书写,试着去发现一个我从未发现过的、被忽略掉了的故乡。

4你先后到深圳、广州、北京求学,潮汕人的哪些讲究是你一直没有丢掉的?

潮汕人喜欢喝功夫茶,我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一套茶具。平时在宿舍时我也会喝茶。我们那边喝茶有个讲究:要用三个杯子。三个杯子像个“品”字,有品茶即人品之意。潮汕还有一句俗语“茶三酒四踢跎二”,“踢跎”是潮汕方言,“游玩”的意思。也就是说喝茶三个人最合适,饮酒四个人最合适,游玩两个人最合适。所以我喝茶,就算是一个人也要摆三个杯子。

5当年新概念作文大赛,你觉得自己胜出的原因是什么?获奖对你的影响?

我记得当时第十届新概念的文集中,有一位厦门大学的教授对我做了点评,她说从我的文章中看到了鲁迅的影子。这个评价还蛮高的。我那篇《打马而过的旧时光》写了家乡,写我奶奶,写自己家庭的一小段故事。之所以会这样写,是因为我高一时,我们学校文学社的老师建议我可以多写自己家乡,我就尝试去写了,写了故乡的人和事,并把潮汕的方言用在文章里。我想也许这就是胜出的一个原因吧。

第一次参加新概念我才高三,那时完全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第二次参赛我已经大一了,那时的确是想再次确证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但才能往往是不可靠的,支撑写作者走下去的动力不止才华那么简单。拿了两个新概念一等奖,放到当下来看,最大的影响就是这个经历改变我的人生轨迹,它给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可以说,我现在所走的路是那时奠定的,我所付出的代价,也是那时就预埋了种子的。

6在清华读博阶段,导师格非对你的启发和影响?你印象中的格非?

格非老师是一个睿智而真诚的人。每次向他请教做学问的困惑或是创作方面的问题,他总是能用三言两语就把问题讲清楚。我们上课做报告时,他会在后排听着,认真做笔记,作总结时可以一针见血地抓住要害。

老师虽然人在学院里,但对现实社会依然有强烈的关怀。最近上课,他讲到乡村生活凋败的问题时,谈及自己回乡后发现曾经生活的地方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他自己说《望春风》并不是一部纯粹写乡村题材的作品,但这部作品与他的乡村社会经验是密切相关的。他把自己比较成熟的思考融在作品里面,不轻易“打发”现实,而是把问题想得很深,用一种恰到好处的方式去呈现。普通的读者可能读到的只是一个故事。但那些经受过一定文学训练的、对小说有成熟的理解的人,或许会在他的小说中看到更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