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载于《党的文献》2016年第5期,未经允许请勿转载。
延安时期,毛泽东与作家萧军接触不浅。萧军不是党员,其特立独行的个性,又远非一般作家可比,再加上他对延安的一些现象深为不满,如何与之相处,如何化解其牢骚,确属棘手之事。
毛、萧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有点特别。1938年3月22日,毛泽东听说萧军到了延安,想见又担心造次,就派秘书和培元先行到招待所探望,并向萧军询问:愿不愿去见毛泽东?萧军回答:我打算去五台山打小鬼子,只是路过,住不了几天,毛主席公务很忙,我就不去打扰他了。这个回答似也在理,但透出的傲气容易给试探者带来心理波折。毛泽东毕竟是大政治家,你不来我就去。他专程到延安招待所拜访,还邀上丁玲、聂绀弩等萧军旧识相陪,一起吃了顿饭。席间话题主要谈论鲁迅。在毛泽东心目中,鲁迅是现代中国的第一“圣人”,以如此礼节待萧军,自然是注重其“鲁迅弟子”的身份和影响。
萧军1940年正式到延安,对延安的氛围逐渐感到不适应,生出不少意见。一是不认同鲁迅艺术学院周扬等人的文艺观点,对周扬在文章中不指名地批评他和罗烽、舒群等延安文艺界抗敌协会的作家尤为不满。二是认为延安存在着用人不公,对党外知识分子有排斥,一些末流作家挟党自重,一些文化机构的领导不懂文化。据萧军1941年8月12日日记记载,他为此当面对中组部部长陈云说:“你是负责组织工作的人,希望你对那些不被理解的人要让他们有被理解的机会,究竟成问题到什么程度?要抽查,下面才不敢舞弊。”陈云表示萧军反映的一些事,“是他所没想到的”。三是在个人生活方面,萧军也遇到一些不顺,反映很激烈,比如在医院为妻子看病事甚至动刀子打架。总的来看,他认为,“党内:个性被销磨,文章被机械批评,自动不写了,投机份子以文章做工具。党外:生活琐碎,精神受压抑”。
有这诸多烦心事,萧军萌生去意,决定离开延安到重庆。1941年7月15日,他给张闻天写信提出借一万元路费,又给毛泽东写信,要求当面谈一次。萧军在日记中说,这样做是为了“把一些事实反映上去,这对中国革命是有利的”,由此还可“认识中国共产党的真面目,以决定我将来的态度和去留”。
毛泽东7月18日下午约谈了萧军,自然是挽留。谈话中,萧军先是表达了对周扬最近连载于《解放日报》的《文学与生活漫谈》的不满,还说他和罗烽、舒群、白朗、艾青诸人,联名写了一篇反批评文章寄给《解放日报》,结果被退了回来。毛泽东表示,《解放日报》不给登,你们就在自己办的《文艺月报》上登。同时嘱咐萧军把发表周扬文章的报纸和他们的反批评文章都寄给他。
据萧军日记,这次谈话的范围很广,说到张作霖、张学良、瞿秋白、冯雪峰等人和事。说到鲁迅时,毛泽东的“眼睛似乎有感动的泪!”“这是个人性充足的人!”萧军讲,“我看你如果不是从事政治,倒很可以成为一个文艺作家”,毛泽东笑着回答,“我是很喜欢文学的”。谈到正题,萧军反映了他个人到延安后的一些经历和感受,包括和别人动刀子打架的事,还说到延安一些作家精神不安,不能工作的状态,诸如艾青的孩子死了等等。他提出的比较尖锐的意见有:党组织的纪律与边区政府的法令抵触时,应该谁服从谁?对党内的一些事,党外人士可否批评?许多作家在延安写不出东西的原因是什么?毛泽东的倾听,让萧军“起了好感”,在日记中说毛泽东“诚朴,人性纯厚,客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