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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盐商与曾国藩(7)

2016-10-02 10:10:01      参与评论()人

明代以来,徽州盐商在中国东南各地极为活跃。对此,胡适先生在自叙家世时曾指出:

近几百年来的食盐贸易差不多都是徽州人垄断了。食盐是每一个人不可缺少的日食必需品,贸易量是很大的。徽州商人既然垄断了食盐的贸易,所以徽州盐商一直是不讨人喜欢的,甚至是一般人憎恶的对象。你一定听过许多讽刺“徽州盐商”的故事罢!所以我特地举出盐商来说明徽州人在商界所扮演的角色……

在东南一带,徽州盐商在两淮和两浙的活动最为引人瞩目,尤其是清代扬州等地的盐商,更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在明清盐政制度的数度变化过程中,徽商的实力呈日益增长之势。盛清盐务全盛时期,在扬州的徽州和山西盐商大约有一百数十家,“蓄资以七、八千万计”。其中,尤其是徽商的财力更是如日中天。清代前期,在两淮的八大盐务总商中,徽州府歙县人通常总占到四名左右,各姓前仆后继。据新近发现的徽州文书抄本《杂辑》记载:

吾徽六邑山多田少,人民大半皆出外经商。吾歙邑有清两淮盐商为我独揽,棠樾鲍氏家资多至三千余万,外此八大商皆拥厚资,不下千万。

《杂辑》是有关歙县茶商方氏家族的珍稀文献,此一记载见于书中的“新安大好山水”条。从中可见,歙县棠樾鲍氏家族的资本规模竟高达三千余万,其他的盐务总商,资本也多达千万。由此看来,棠樾鲍氏应当是乾嘉时代中国最为富有的商人。程桓生出身于盐商世家,其家族经营两淮盐业可以上溯至十六世纪中叶的明代。及至清代前期,曾祖程名璨、祖父程训寿,两世皆娶棠樾鮑氏为妻,是扬州盐务“首总”鲍志道、鲍漱芳父子的内兄弟。鲍氏父子也就出自歙县棠樾,与程桓生的老家槐塘,同属于歙县西乡的二十二都,无论是从地缘上还是血缘上,两个家族的关系都相当密切。另外,八大盐务总商中的岑山渡程氏,始迁自歙县槐塘,而槐塘也正是程希辕、程桓生的桑梓故里。这些都说明,程桓生家族与盛清时代的盐务总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事实上,盛清时代的两淮八大盐务总商,也并不是所有的家族都在太平天国之后完全衰落。例如,其中的歙县上丰宋氏盐商,从其迄今保留下来的大批文书来看,在晚清时期仍然相当活跃。与槐塘程氏家族相似,虽然在嘉庆、道光年间该家族曾一度中衰,但他们同样是在太平天国战事尚未结束时就已开始重操旧业,从而在战后的两淮盐业中占据重要的一席之地。

盐、典、木号称“闭关时代三大商”,咸同兵燹之后,至少盐业和木业规章制度的重新确立,与徽商的影响密切相关。迄至今日,在徽州当地,一些徽商家族的珍贵文书不断被发现。这些资料,对清代盐政史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不仅大大丰富了我们对盛清时代两淮盐业的认识,而且对晚清盐政史的诸多环节,则更有填补空白的意义。从程希辕与曾国藩的交往,以及他在咸同兵燹后期从事盐业经营的活动,再从程桓生在同、光年间长期主持两淮盐政,在在皆可看出徽商对晚清两淮盐政直接或间接的影响。

揆诸史实,太平天国以后,曾国藩改定票章,聚散为整,规定凡行鄂、湘、赣三岸者,必须以五百引起票;行盐皖岸的,须以一百二十引起票。并在各岸设立督销局,制定了“保价”、“整轮”等方针,也就是盐价不准随意涨落,也不准争先销卖。于是承办票运者,尽属大贾;小本商贩,无力领运,票法精神渐失。新章开办以来,淮南运商、场商“获利较厚”。事实上,面对十九世纪中叶的重大变局,曾国藩为了筹措稳定而充足的军饷,需要尽快恢复淮盐市场,在这种背景下,重建淮盐管理体制以及招商认运,对包括徽州盐商在内的巨商富贾之倚赖亦在所难免,这也正是晚清盐政制度中“寓纲于票”核心思想形成的原因所在。

最后,应当强调的一点是,对明清时代制度史的研究,除了详究细探各类规章制度之外,对活跃其间的各色人物之关注更不可或缺。唯有如此,方能较为全面地考察制度的变迁与社会关系之嬗变。从程希辕、程朴生以及与之相关的一些徽州盐商(如方性存)之生平事迹来看,这些人都具有一定的文化素养,甚至颇有“儒商”风度。从中可见,晚清时期,徽商对两淮盐政的影响仍然相当重要,这一点,与太平天国之后徽商基本上退出两淮盐务的通常认识大相径庭。不过,清代前期与后期的情况仍然有着重要的差别——与晚清相比,盛清时代的盐商一方面督促子弟经由科举考试步入宦途,从而自立为官商,另一方面则更是通过各种方式与官员交结,通过捐输、报效等效忠皇室,从而获得垄断特权。及至太平天国之后,除了盐务经营格局的变化(其中的一个表现是湘军势力的膨胀)之外,具有商人家世背景者直接出任盐务官员似成常态,权力与资本勾肩搭背的现象更为肆无忌惮。此一事实,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明代以来中国政商关系的新变化。

录入编辑:洪振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