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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梅塔教授(1)

2016-12-18 12:31:32      参与评论()人

每当我阅读阿德尔海特·梅塔(Adelheid Mette)教授优美的德语,费力地领会意思,并且用汉语写出来时,与之十五年来的交往又历历在目。

我孤身一人,带着对佛教的热情,以自费生的身份前往慕尼黑大学印度伊朗学系求学时,以为自己就得学习与佛教有关的知识,佛教之外的,不用去浪费时间。就这样,头几个学期,我只选佛教类的课程,此外就不闻不问了。

每学期开学,系里都有一次课程介绍会。每位任课老师都会简单地介绍一下该学期所开设的课程。最后轮到的总是一位用发卡将白发挽起、皮包不离身的、和蔼的老太太,她的课程在课表中所排的时间、地点总是最不起眼,她的姓Mette也是所有任课老师里面字母最少的,她语速缓慢的介绍总是带有俗语(Prakrit)和耆那教(Jainismus)这两个关键词,因此,我总以为与自己的兴趣无关。有一个学期她开设了那位佛教法王——阿育王碑铭的课程,使我第一次产生了兴趣,并向她询问,自己的水平是否适应课程的难度。她便礼貌而和气地欢迎我来尝试一下她的课程。

不过,意想不到的是,她的课程难度很高。由于畏惧理论阐述,我不喜欢上研讨课(Seminar),偏爱那种轮到自己只需吐一句译文的阅读课(Lektüreübung)。其他老师的课程,一般只需盯着一份文献预习就可以;但梅塔教授的课程,仅一手文献就会交互阅读很多种。比如,这门阿育王碑铭课,其实是一门俗语文献课。她不仅要我们比较Bloch与Woolner两人解读的优劣,还给我们看碑铭拓片的复印件,让我们根据字母表自行录文。对一个才进入印度学学习一年的学生来说,这是极为沉重的负担。此外,她还通过铭文来证明阿育王并非佛教徒眼中的法王,而是一个什么宗教都不得罪的政治人物。起初,我有些不能接受,但逐渐理解了什么才是科学的学术研究。

这个学期结束,我觉得自己跟不上课程节奏,但见到接下来的学期梅塔教授又开了俗语入门,便决心再跟她学一学期。实际上,和很多老一辈的德国教授授课一样,所谓“入门”,就是第一节课三言两语概述一下词法与语法,便迫不及待地转入文本阅读。当然,文本会解读得很细致,常常一个学期也读不完一篇。这门课连我在内就三名学生参与,我是表现最难堪的,因为词汇表经常给出梵语对应,我的梵语词汇量又很小,还得另查梵语词典,事倍功半。不过总算坚持了下来,并且感到了乐趣。从此,我在留学期间就再也没有落下过梅塔教授的任何一堂课。

1934年,梅塔教授出生在东德的Belgard a. d. Persante,二战后迁往西德,后求学于汉堡大学。她原先读的是古典学,1959年完成了博士论文,题为《欧里庇得斯戏剧中的伊奥利亚格律》(Die aiolischen Versmae in den Dramen des Euripides)。梅塔教授的先生Hans Joachim Mette(1906-1986)是汉堡大学的古典学教授,古典学巨匠维拉莫维茨(Ulrich von Wilamowitz-Moellendorff,1848-1931)的关门弟子之一。

此后,梅塔教授转投印度俗语和耆那教专家Walther Schubring(1881-1969)门下,1972年,她在印度学专业完成了教授资格考试的论文《乞食——〈瀑流(总合)训释〉中有关耆那教僧人乞食章节的译注》(Pind`esana. Das Kapitel der Oha-nijjutti über den Bettelgang der Jaina-Mnche übersetzt und kommentiert,后于1974年在Wiesbaden出版)。在西方,印度学相对于古典学来说,算是小众,俗语研究又是印度学里面的小众研究方向。当然,当代印度学里的主流——佛教研究,她也涉猎,1997年她出版了有关观音崇拜的《吉尔吉特的〈庄严宝王经〉残片》(Die Gilgitfragmente des Kāra■■avyūha, Swisttal-Odendor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