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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耶鲁反种族歧视游行(3)

2016-02-01 10:27:04  东方早报    参与评论()人

我们没有自己的叙事

耶鲁大学本科教育一特别之处在其为期三年的Directed Studies项目。入选这一项目的小撮本科生,在长达三年时间中,由本校文史哲最优秀的大腕教授系统导读上起希腊罗马、下至二十世纪深刻影响西方文明的经典文本。这一项目被广泛认为是博雅教育的成功典范。每年申请者众而入选者少,使这一项目的参与者即便在耶鲁本科生里也像天之骄子。

然而,黑人女生Naomi却在入选不到一年后要求退出,因为她的声音、她的关怀在Directed Studies中找不到一席之地。在读《联邦党人文集》时,她要求讨论当时围绕奴隶制去留问题的辩论以及各方妥协在宪法中留下的遗祸。教授拒绝了她的要求,原因是“这无涉最关键的问题!最关键的问题是州权与联邦权、立法权与行政权的分立制衡”。后来她又质疑为什么Directed Studies中研读的都是白人、男性,难道黑人、女性没有值得阅读的经典文本?进而,她质疑为什么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在无比国际化的耶鲁校园,Directed Studies只局限于所谓西方文明?Directed Studies不同于英语系、东亚系等旨在专攻人类文明一个侧面的院系;它自称传递人类文明之精髓,培养博大、开明的心胸,但它似乎不加反思地接受了西方-男性中心主义:白人男性的东西值得所有人阅读,同时他们不必阅读其他任何人的体验和思索。而且,它还强化了西方-男性中心主义:当它把女性和少数族裔作品排斥在经典之外,这些独特的视角、往往是批判的视角便进一步被忽略遗忘。

虽然美国是一个多元的移民国家,但在由主流话语建构出的想象中,美国与欧洲一脉相承,根底上是欧裔白人建立的国家。在这种主流文化叙事中,黑人、印第安人、拉美裔、亚裔等等各占有一块文化自留地,虽各带有自身的亚文化独特性,但这种亚文化本身又不断被主流文化标签化、单薄化,比如在主流话语中亚裔被视为聪明勤恳的外国人——无论我们是多少代移民,而黑人群体则被视为懒惰、贫困和犯罪的基地,不断拖后腿和制造麻烦的自己人(参见Kim 1999)。由于少数族裔的存在和生存状态不断被主流文化阐释、建构,少数族裔在社交生活中往往有一种无法排解的异化感:“我明明不是你们看到的那个我,但我不知道怎么向你们传达一个真实的我!”因为在社交境遇中,人们总是带着各种预先存在的文化预设(比如,黑人男性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亚裔女生腼腆、矜持,喜欢做饭)来审视少数族裔,易于接受与他们预期一致的印象而过滤掉与他们预期相冲突的印象。在西方-男性中心主义、美国主流话语体系下,少数族裔、边缘群体的体验和思索要么被削足适履地纳入其中,要么被置于晦暗不明的沉默之中;无论怎样,似乎有种隐形的消声器剥夺或篡改了我们的独特声音。

我们始终不是“精英”

各种对少数族裔的文化预设不仅常常掩盖了少数族裔的个体独特性,而且往往带来更直接、严重的伤害。对黑人的刻板印象危害尤重:“即便我是耶鲁学生,甚至教授,我的种族身份似乎在不断提醒我,我不属于这个精英群体;我永远属于我由之而来的那个懒惰、贫穷的犯罪基地。”不少黑人女生说道,当她们在学生食堂用餐时,经常有不认识的同学把她们当成食堂工作人员,把吃好了的脏盘子递给他们。不少黑人男生则说道,当他们跟白人同学在校园里行走时,校园巡警往往独独将他们挑出来检查学生证。去年一月份,耶鲁本科三年级的一名黑人男生在从图书馆回家的路上,因为被当作了嫌犯,被警察用枪威胁着趴在地上接受盘问和检查。另外,当黑人同学面对心理困扰而去求助学校心理咨询师时,他们常被问到其他种族同学不会被问到的问题,比如“你是否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