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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书信中的汪曾祺(2)

2016-01-21 11:21:57   东方早报·上海书评    参与评论()人

这时,沈从文的日子也不好过。继续在历史博物馆干着讲解员的活,身体也出现了问题,罹患了严重的高血压与心脏病,便于1960年底入住阜外医院治疗。即便如此,汪曾祺的遭遇依然是放在沈从文心上的。1961年1月22日,沈从文在阜外医院写信给汪曾祺,鼓励其能够通透些,从容些。自然写得有些隐晦:“……从气功技术看,有时可能也用得着说‘是否当运’四个字。当运即科学。不当运,即老古董迷信而已。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在同一封信中,沈从文鼓励汪曾祺坚持写作,并要保持一种由内而发的常态:“……因此一个人如果能够用文字写作,又乐意终生从事于这个工作,对于写作,还是始终要有一颗顽强信心。这种信心是肯定生命一种正常态度,扩大延续生命一种目的。要从内而发,不决定于外在因子。如仅从外在‘行市’而作,工作是不可能持久终生的。我们用这点空想来互勉吧。”

病中的沈从文,身在医院,心中还是忘不掉身处逆境的汪曾祺。1961年2月2日,沈从文写信给汪曾祺。时,沈从文仍住在阜外医院。信中写的自然是一些勉励的话,开首便道:“曾祺:得到你一月十五日的信,应当想象得出我高兴心情。能保持健康,担背得起百多斤洋山芋,消息好得很!时代大,个人渺小如浮沤,应当好好地活,适应习惯各种不同生活,才像是个现代人!”这封信写得很长,长达六千余字,据说,沈从文靠在病床上,断断续续地写了有好些天。沈从文以自身以及家庭的艰难而苦难的经历,循循善诱,开导自己的学生,以砺其心志,强其筋骨,沈从文在信中继续写到:“一个人生命的成熟,是要靠不同风睛雨雪照顾的。这话初看正像孟子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的翻版,事实上可大不相同,因为这里注重的是做一个普通扎实的人!我同意你的初步生活打算,一时如没有机会回到什么文化工作位置上,也不妨事,只要有机会到陌生人群中去,就尽管去滚个几年吧。趁年龄还来得及,有的是可学的东西。热忱的、素朴的去生活中接受一切,会使生命真正充实坚强起来的。……时代大,个人小得很,惟小小个人有时搁的位置如恰当,也会做出许多有益事情。”赤诚的师生情怀,若出其里。

在沈从文的激励下,汪曾祺根据切身经历,并观察与思考,着手小说写作,写成了短篇小说《羊舍一夕》,并拿给沈从文和师母张兆和,二位看后,大为赞赏,时,师母张兆和任《人民文学》编辑,在编辑部传阅后,一致以为是当时少见的好小说,即发表在该刊1962年第六期上。此时,经多方努力,汪调入北京京剧团任编剧,并继续小说写作,写出了一批深获行家嘉许的小说。沈从文看到汪曾祺的创作成绩,颇为欣慰。

1962年10月15日,沈从文在给朋友程应镠的信中写到:“……曾祺也在北京,是从张北农村学习三年不久回来的,体力健康,精神也好,在《人民文学》前几期写了篇小说,大家都承认‘好’。值得看看。目下在一个京剧团作事,还在写,下月可能还篇更好的发表。本月份《北京文艺》也有一篇。人太老实了,曾在北京市文联主席‘语言艺术大师’老舍先生手下工作数年,竟像什么也不会写过了几年。长处从未被大师发现过。事实上文字准确的深度,可比一些打哈哈的强得多。现年快四十了,他的同学朱德熙已作了北大老教授,李荣已作了科学院老研究员,曾祺呢,才起始被发现。我总觉得对他应抱歉,因为起始是我赞成他写文章,其次是反右时,可能在我的‘落后非落后’说了几句不得体的话。但是一切已成过去了,现在又凡事重新开始。若世界真还公平,他的文章应当说比几个大师还认真而有深度,有思想也有文才!大器晚成,古人早已言之。最可爱还是态度,宠辱不惊!”可谓是嘉惠之词,溢于言表。程应镠早年曾就学于西南联大,应是与汪是前后届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