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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书信中的汪曾祺(4)

2016-01-21 11:21:57   东方早报·上海书评    参与评论()人

1972年6月10日,沈从文在给张宗和的信中写到:“改写《沙家浜》的汪曾祺,你可能还记得住他。要这里已算是一把手。可没有人明白,这只比较得用的手,原是从如何情况下发展出来的!很少懂得他的笔是由于会叙事而取得进展的。当年罗头徇私,还把他从联大开革!有时间多看书,多看点杂书,另一时或许还得用。不仅治学有帮助,做人且更有帮助。”

1972年6月14日,沈从文在给巴金夫人陈蕴珍的信中写到:“曾祺在这里成了名人,头发也开始花白了,上次来已初步见出发福首长样子,我已不易认识。后来看到腰边帆布挎包,才觉悟不是首长。”读来颇有意味。

1972年6月16日,沈从文在写给窦达因的信中写到:“《沙家浜》的改编者汪曾祺,廿五年前在西南联大写散文就极出色,会叙事!我不懂音乐,可是听到一切有名好曲子,都像是极会用乐章叙事,不仅能写人,也能把人放到一定节令、一定景物背景下,加以解释,雄壮和柔和都有色彩和性格,我从中还可得到种种启发,转用到写作上。因为它用的动人处,都有个共同点,只是表现的工具不同而已。”

因为样板戏的写作,汪再次陷入政治漩涡,是在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后不久。沈从文对此深感忧虑,且感到无从着手,在写给汪曾祺的信中,竟顾左右而言他,恐怕也是为了缓解学生更多的内心压力,其良苦的用心,无出其右。1977年4月4日,沈从文给汪曾祺写信,主要内容是这样的:“……我们馆中有位‘大画家’,本来是一再托人说要长远作我的学生,才经我负责介绍推荐来到馆中的。事实十年中,还学不到百分之一,离及格还早!却在一种‘巧着’中成了‘名人’,也可说‘中外知名’。有一回,画法家商鞅的形象,竟带一把亮亮的刀,别在腰带间上殿议事。善意告他‘不成,秦代不会有这种刀,更不会用这种装扮上朝议政事。’这位大画家‘恼羞成怒’,竟指着我的额部说:‘你过了时,早没有发言权了,这事我负责!’大致是‘文化革命’时,曾胡说我‘家中是什么裴多斐俱乐部’,有客人来,即由我女孩相陪跳舞,奏黄色唱片。害得我所有工具书和工作资料全部毁去。心中过意不去,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扮一回现代有典型性的‘中山狼’传奇,还以为早已踏着我的肩背上了天,料不到我一生看过了多少蠢人作的自以为聪明的蠢事,那会把这种小人的小玩意儿留在记忆中难受,但是也由此得到了些新知识,我搞的工作、方法和态度,和社会要求将长远有一段距离。”信中所指的“中山狼”姓甚名谁,如今怕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电影厂准备改编沈从文的小说《边城》,本子几易其稿出来后,沈从文似乎都不甚满意,以为失去了小说固有的诗意。汪曾祺也认为《边城》的拍摄,是需要超越于现实之上的。1980年9月中旬,沈从文在给徐盈的信中写到:“朋友汪曾祺曾说过,求《边城》电影上得到成功,纯粹用现实主义手法恐不易见功,或许应照伊文思拍《雾》的手法,镜头必须采用一种新格调,不必侧重在故事的现实性。应分当作抒情诗的安排,把一条一沅水几十个大大小小码头的情景作背景,在不同气候下热闹和寂寞交替加以反映。一切作为女主角半现实半空想的印象式的重现。”沈从文对汪曾祺的说法是很认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