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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刚谈清华史学传统(2)

2016-11-13 13:00:58      参与评论()人

与此相反,1928年,“中研院”在广州成立了历史语言研究所(由中山大学的语言历史研究所改制而来)——历史与语言放在一起,这不是中国的传统,而是西方的传统,它是由汉学发展起来的。该所由傅斯年主持,后来迁到了北平,研究内容涉及边疆语言调查。其实史语所的人员构成多是来自清华国学院的:历史方面是陈寅恪,语言方面是赵元任,考古方面是李济,他们是两边都参与的。可以说,史语所是传承了清华国学院的衣钵,延续了国学院的研究方法,文史哲都有(文哲所是到了台湾才有的)。反观清华历史系这边,随着蒋廷黻、雷海宗等留美学者的加盟,就朝着正规化、专业化,也就是西方化的建设之路去了。

当时国内的历史系中,北大和中央大学的比较突出,清华与他们相比,在建系方向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张国刚:清华大学历史系在罗家伦兼任和蒋廷黻担任系主任期间,确实对课程体系进行了正规化的系统改革。从学生培养方面看,我觉得有三点比较突出:一是注重外语学习,蒋廷黻认为,多一门外语就多打开一个世界,他本人除英语外,还懂日语、俄语,陈寅恪懂的语言也很多,清华历史系学生要求修满八个学分的外语;二是注重社会科学训练、交叉学科的训练,从本科二年级开始到四年级,历史系学生每学年须选修外系(包括政治、经济、社会学、地理学、文学、哲学等)课程一到两门,并有具体的学分要求;三是注重学生学术研究的训练,清华本科生在校期间就能发表论文,毕业后即能进行学术研究,在当时是很有名的。与位于南京的中央大学和政治气氛比较浓厚的北大相比,时人公认清华大学历史系的学术风气比较浓郁。

晚清以来中西交冲的局面表现在史学上,是新史学与传统史学之争,李伯重教授有个评价:二十世纪初期清华学派的代表人物在“研究什么”和“怎样研究”这两个史学的根本问题上,确实是站在当时的“国际前沿”的。您怎么看?

张国刚:这不能一概而论。其实梁启超的新史学是很落后的。1903年,梁启超写《新史学》,那时候还没清华国学院。他说道:“凡著书贵宗旨,作史者将为若干之陈死人作纪念碑耶?为若干之过去事作歌舞剧耶?殆非也。将使今世之人鉴之裁之,以为经世之用也。”这明显是中国的资治史学传统,历史要有借鉴意义,又回到《资治通鉴》的老路上去了。你看我们现在写的学术论文,都是给死人做的,这才有学术性呢。梁启超鼓吹的新史学恰恰是为现实服务的传统史学老路,他提出的引社会科学治史学则因条件不足而流于空谈。真正算新史学的应该是傅斯年主持的史语所,为学术而学术,传统史学恰恰讲经世致用,乾嘉考据学的宗旨也是经世致用的。所以,梁启超的算不得前沿。王国维呢,用西域的方法来研究中国的传统,是前沿的。陈寅恪呢,从历史比较语言学来说,是前沿的,但他在这方面的研究不多,更多的是佛教等很细微的东西,后来又转向了唐史。不过,做前沿研究的很多人,都是留学回来的,跟国际学术界关系密切,比如王国维和日本京都学派的内藤湖南来往很多,陈寅恪和李济也是国际学界认可的,从这个角度讲,是可以算前沿的。到了罗家伦、蒋廷黻主政清华历史学时期,他们对国学院的史学研究作风是很不以为然的。

1929年,蒋廷黻执掌历史系,倡导“中外历史兼重”、“考据与综合兼重”、“历史与其他社会科学兼重”的办系理念,那么具体是怎么实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