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改的成败,除了审视短期效应,还要顾及中长期影响。大数据智能的发展普及有一个直接后果:就业市场,包括白领和高端人才市场的萎缩。九十年代以来,数字技术的指数型增长开启了第四次工业革命。新经济带来了空前的财富,但就业分享的人口却不多。传统企业,如通用汽车公司,市值不到五百亿美元,员工人数高达二十一万六千名。而谷歌的市值超过五千亿美元,却只雇用了六万一千名职工。这是新经济的一大特色,我国也不能幸免。报道说,富士康在东莞已经开始大量使用机器人取代人工。律师法务、精算、编程、高校教师,乃至软组织的医疗手术,这些典型的高端职业,人工智能也都在进入,“受雇于”越来越多的职位。在美国,就业率已经回升到2008年金融危机前的水平,但新职位的层次、薪酬普遍降低了。不难预见,大数据智能技术引发的就业和收入问题,会迅速蔓延,要求各国政府妥善解决。作为应对办法,全民基本收入(NBI)等新型社会福利制度正在提上“成熟”国家的议事日程。在这历史时刻,把医疗服务这个基本民生领域贸然交给市场,确是风险极大,很不明智。
最后,药价是一个全球性难题。科学技术的发展激化了矛盾,发达国家,尤其是美国,深受其困扰。大概只有古巴是一例外,因为她还坚守着社会主义医疗体系,拥有一个自主独立的、先进的制药业。古巴的成就,各国仰慕,连近邻美国的专家和媒体也是承认的(NPR2016年9月17日的报道)。历史地看,发达国家的医药制度植根于资本主义,受资本支配,包袱沉重。应对的办法,也只能是注入若干社会公益考量,部分地限制市场化。西欧诸国有社会主义传统,效果就好些。美国的市场化最彻底,社会主义传统最弱,医改也最为困难。2014年它开始实施《患者保护与平价医疗法案》,在医改中注入了公益元素;虽有诸多的妥协,却是美国人民多年来同医药和保险业巨鳄斗争,争取到的一次重大胜利(参见拙文《利求同谈美国全民医保计划》,载2013年12月15日的《上海书评》)。 但是,如此修修补补,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价格费用攀升没能被有效阻止。所以,2016年桑德斯参选总统,把建立一元化医保系统(single payer system)列入他的竞选纲领,得到了众多选民,尤其是年轻人的踊跃支持。反观我国,医疗服务和卫生事业有着优良的社会主义传统,如今社会公益同大数据智能时代的新经济又形成了天然的默契。这是中国的优势,应该当作正能量来维护发展。
我们期待着,执政者拿起大数据智能技术这一利器,用基于数据和科学的作为,应对操纵那只“看不见的手”的资本巨鳄,为全民健康福祉努力尽职。
延伸阅读
●Emanuel, Ezekiel J., “The Solution to Drug Prices. Opinion Pages”, New York Times, Sept 9, 2015.
●U.S. Department of Commerce, International Trade Administration: Pharmaceutical Price Controls in OECD Countries: Implications for U.S. Consumers, Pricing,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and Innovation, Dec. 2004.
●Abbott, Thomas, & John Vernon: The Cost of US Pharmaceutical Price Reductions: A Financial Simulation Model of R&D Decisions.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Working Paper 11114, 2005.
●Kesselheim, Aaron S., et al, The High Cost of Prescription Drugs in the United States: Origins and Prospects for Reform. JAMA, 2016; 316 (8): 858-871.
●Bernstein, Jared, “Drug Price Controls Are Vital in a Market That’s Not Free”, New York Times, June 29, 2016.
●James Kerr, Inc.: The Mylan EpiPen Debacle: How Tremendous Greed Can Lead to the Demise of a Leader, August 29,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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