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卢万的办公室,普莱斯居尔维科开始跟他兜售自己那个电视音乐剧的想法。卢万跟那会儿所有的电视大佬一样,对上门来兜售想法的人,一律摆出威严而不可亲近的派头。他就坐在他舒服的大号办公椅里,闭着眼睛听人讲,等面前的人把整个想法都说完了,卢万连眼睛都没睁一睁。
普莱斯居尔维科现在完全记不得他自己那个电视音乐剧,具体是讲什么,但他记得卢万的反应。因为那种毫无反应的反应,一看就知道他这个主意没什么戏。他正准备收拾收拾走人,只听卢万又追问了一句,只有简单的两个词,“quoid'autre”(还有别的吗)。普莱斯居尔维科本来觉得自己的主意挺好,来之前就信心满满,完全没准备第二个想法。所以他下意识地丢出伊芙琳说的那个“罗密欧与朱丽叶”。
他发现,这位大佬“啵”地睁开了其中一只眼睛。随后眼睛又闭上了。大佬问他:“有写好了的歌儿了?”他回答说:“当然有啊。”这回卢万两只眼睛全睁开了,人也坐直了,他让普莱斯居尔维科赶紧把写好的歌儿拿给他听听。
就这样,他莫名其妙地用一个本来被他丢到垃圾筒的想法,获得了制作人的青睐。他手里自然是没什么已经写好的歌,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办法拖延了时间,一个礼拜后,他拿出了三四首歌,最著名的《爱》就是其中之一。
他还记得,卢万的办公室墙上还挂着一幅画,上面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他说到现在为止还会想,或许是因为这幅画钻入了卢万的潜意识,让对方觉得《罗密欧与朱丽叶》是个好题目,或许是这个题材天生就有他最初不能理解的改编潜力。无论如何,普莱斯居尔维科的音乐剧生涯就这样在他妻子的加持下,于一个糊里糊涂的早晨开启。
作曲家的戏剧野心
如今63岁的普莱斯居尔维科,语速挺快,跟我谈到这个当年无意中获得的机会时,总有一些充满画面感的表达,尤其是制作人从“睁开一只眼”到“坐直”的过程,我听的时候,就已经脑补完这个喜剧感十足的一幕。普莱斯居尔维科学电影出身,毕业后的一年,在纽约偶遇成名前的帕特里克·布鲁尔(PatrickBruel),开始为后者写歌,就这样留在了音乐领域。音乐剧算是融合了他早年对电影的兴趣。
所以《罗密欧与朱丽叶》舞台的电影感挺强烈。这是部前后花费500万欧元的大制作,舞蹈和舞台设计的部分都十分华丽。舞台的每个角落都在发生剧情,有时,即便有朱丽叶或罗密欧在场的场景,重心也有可能在其他人身上。我看的时候位置格外靠前,发现自己一度需要选择关注的重点。
普莱斯居尔维科说他当年去看法国音乐剧《星幻》(Starmania),以及后来的《巴黎圣母院》,发现它们有一个共同的问题,就是音乐与戏剧的黏合度很低。《巴黎圣母院》的音乐非常棒,其中有几首甚至是他的最爱,但是因为戏剧性的薄弱,仍然会造成观众的不适。“大家可能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感到不连贯。”所以他在做《罗密欧与朱丽叶》时,就十分注意这一点。
于是他选择用女性视角来掌控这种戏剧感,并认为,男性视角,会是另一套价值观,而女性视角,则会更温柔,也会遭遇更多的冲突。
例如,相对而言,朱丽叶这个人物更有深度。罗密欧不过是个花花公子,他在维罗纳到处勾搭姑娘,干些蠢事,然后遇到了朱丽叶,傻了眼,对这姑娘一见钟情。而朱丽叶,她本来是深藏闺中的年轻姑娘,被父母保护得很好,未经世事,对爱情和婚姻都有少女的纯真幻想。她从这样一个少女,成长为一个为爱而死的女人,这条成长曲线,借助几首歌的表现,人物形象就容易丰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