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首部自传《我的职业是小说家》中文版日前出版。
在热爱长跑的作家村上春树看来,“手头没有东西可写”换句话说意味着“可以自由地写任何东西”,只要掌握了素材组合的魔法,身边的素材比比皆是。(均新经典文化供图)
本报记者许旸
似乎很难再找到第二个像村上春树这样的当代作家了:作品被译成50多种语言;几乎每一本都是畅销书;他甚至备受博彩公司青睐,连续多年领跑诺贝尔文学奖赔率榜……近40年创作生涯中,他究竟是如何编织故事的?日前,村上春树历时6年完成的最新自传性作品《我的职业是小说家》由新经典文化引进推出简体中文版。坦率的村上春树在书中直言困惑:“可写的东西看上去变少了”“没有战乱饥荒等沉重的生活经验,手里只是有限的轻量级素材”。
但他旋即话锋一转,谁说“轻量级”日常素材就不能建构出一篇篇小说呢?“不管多么微不足道的经验,只要方法得当,就能从中发掘出令世人震惊的力量。”在村上看来,相对轻松的素材同样具备了小说的无数可能性。知名评论家李敬泽曾用“飞鸟”来形容村上式轻逸书写,村上笔下的故事更像是全球化时代个体生存境遇的感伤寓言,符合“低胆固醇”的审美口味,他不靠强劲宽阔的叙事,而是富于想象力地表达了人心飘浮着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恰是这种种隐喻和修辞,叩击了游走于都市的孤独心灵。
钢琴家不会因为只有88个琴键,就无法弹出新曲
岂止是村上春树,许多作家几乎都难以逃脱一个命题:当经验与素材显得乏善可陈,小说如何写?
村上坦陈,自己既不像祖辈那样经历过战争,又不像上一代人体验过战后混乱与饥饿,住在相对安定的郊外住宅区,在普通上班族家庭长大,没啥不满。“如果不去书写或不能写战争等沉重话题,就必然要对付相对轻松的素材,于是分量轻却更灵活、机动性强的载体就变得必不可少了。”村上春树说,“手头没有东西可写”换句话说意味着“可以自由地写任何东西”,只要掌握了素材组合的魔法,身边的素材比比皆是。
不妨以村上处女作《且听风吟》为例,小说把“没有任何东西可写”反过来当作动力,情节一点也不复杂,无非是年轻男女的偶遇与分离,却深掘人性的游移与微妙,引发读者共鸣。“新一代人自有新一代人固有的小说素材,应该从素材的形状和分量逆向推算,设定运载它的载体形状和功能。”村上干脆拿音乐打了个比方,钢琴家决不会因为“只有88个琴键,就无法用钢琴弹出新东西来了”。
他半开玩笑说,从一开始就手提沉重素材出发的作家们,往往容易出现“不堪重负”的倾向。毕竟随着年龄增长,体验赋予作家的活力会渐渐减弱,而不依赖素材分量、能从自己内在出发的作家,说不定反而更轻松些。
激活记忆,“大脑档案柜”是无法取代的资产
哈佛大学教授、村上多部作品英译本译者杰·鲁宾早就指出:“村上最出色的成就,就是体察出了市井生活中的玄秘和疏离。”那么,作家究竟是怎么搜集处理日常生活的大量细节呢?
村上的秘密武器就是:大脑中的私人档案柜。他不无得意地在书中坦言:档案柜一个个抽屉中塞满了形形色色记忆,既有大抽屉,也有小抽屉,还有内设暗斗的抽屉。“当我集中精力写小说时,哪一格抽屉中装着哪些信息,相关印象就会自动浮现出来,记忆自然而然复苏。”
在他看来,所谓讲故事,要下降到意识的底层去,下降到心灵黑暗的底部去,越是要讲规模宏大的故事,作家就必须下降到越深的地方。这让人不由期待起村上明年即将推出的又一大部头最新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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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独白
■“谁都可以写”对小说而言与其说是诽谤,毋宁说是溢美之词。小说这种体裁就好比职业摔跤的擂台,无论什么人,只要他心存此意,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参与进来。绳栏间缝隙很大,还备有方便上下的梯凳,擂台也相当宽绰,一旁没有虎视眈眈的保安时刻准备阻止旁人登台打擂,裁判员也不怎么说三道四。跳上擂台容易,但要在擂台上长时间屹立不倒,却并非易事。
■世界看似无聊,其实布满了许多魅力四射、谜团一般的原石。所谓小说家就是独具慧眼、能够发现这些原石的人。而且还有一件妙不可言的事,这些原石基本都是免费的。只要拥有慧眼,就可以随意挑选挖掘宝贵原石。
■写小说基本上是非常“慢节奏”的活计,从中几乎找不出潇洒的要素。世上有人会花上一年,拿着长镊子在玻璃瓶里制作精密的船舶模型,写小说或许与之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