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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契诃夫还是反戈一击了(2)

2016-11-10 11:10:00    文汇报  参与评论()人

于是,剧场里发生了有趣的景象。一边是整整四幕故作深沉的声线压低,另一边是声音压低却不能褫夺的台词内容释放出内在的强音,突破表演形式的压抑,溢出了李六乙的改编。最典型的例子是大学生彼嘉。这个角色的特点是长篇大论,契诃夫让他每次开口都游离在表面剧情之外。当商人罗伯兴威吓众人樱桃园失落在即,大学生说“整个俄罗斯都是我们的花园”。当最终樱桃园被贱卖,所有人黯然退场,大学生竟说“人类在走向最崇高的真理,在向地球上可能存在的最崇高幸福前进,而我置身这个队伍的最前列!”契诃夫将情节与对白进行错位安置,为彼嘉写下的每句豪言都源于自我生命的最深眷恋,是他自己想要在《樱桃园》里发出的鸣响,有力,并令人激动。由此造成的结果,是一方面演员遵循着导演的意志,进行内敛压抑的表演,另一方面台词本身的气场却越来越强直到无法压抑。原作的张力场就这样在李六乙的形式闭塞中突围而出。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原作之于演出的张力,也不是第一次大学生的台词抢露风头。其实对《樱桃园》产生误解改编的又何止李六乙。1904年1月,《樱桃园》莫斯科首演,极为尊敬甚至敬爱安东·巴甫洛维奇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用“旧时代的悲剧”来潜筑《樱桃园》暗流。亲自观看首演的契诃夫给斯坦尼留下“一种沉重的印象”,使导演发现看似成功的演出,却没有表现出剧中“最重要、最优美、最有价值的东西”。20年后,斯坦尼在《我的艺术生活》一书中回忆《樱桃园》,反思感受到大学生彼嘉的视角正是契诃夫对新时代的预感,是“活生生的激情”。

时间相隔一个多世纪,李六乙的《樱桃园》改编又一次竭力消除舞台上的历史实感,却又一次被契诃夫成功突围。

(作者为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