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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照: 为什么说古典音乐里有中国人最大的功利(2)

2016-09-30 10:48:17  共识网    参与评论()人

另外一件事情是节奏,我们感受节奏和心跳、呼吸有关,这也是完全自然的。我们怎么感觉到快和慢?实验发现,答案很简单:如果它的节奏比我们的呼吸慢,我们就觉得是慢的。什么时候觉得声音是快的?通常就是节奏比的心跳快。呼吸和心跳就决定了我们对音乐节奏的感受。最复杂、最有趣的就是介于呼吸和心跳之间的节奏,这里有太多变化和感受的可能性。

西方古典音乐跟其他文明或其他时代的音乐最大的不同,就是它是人类创造过的最复杂的声音,而且它有意识地朝着复杂的方向去发展。因为它够复杂,所以可以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去接近、去和它发生关系。在《呼吸》里,我就提醒大家,可以用触觉来感受音乐,可以用记忆来感受音乐……这个时代我们最大的问题是视觉记忆占了记忆的太大比例。但其实因为视觉上要记忆的东西太多,反而不够深刻和长久。而视觉以外的其他记忆被钩起来的时候,会比视觉更深刻和恒久。普鲁斯特的小说《追忆似水年华》就是从马德莲小蛋糕的味觉开始的。如果你是一个习惯听音乐的人,音乐会一直不断地引导你回到一些场景,回到一些记忆上面去。

《呼吸》相对《想乐》来说放松很多,自由很多。我希望让更多读者感受到,古典音乐跟我们不是那么不相干。大家喜欢讲外国音乐在中国,在中国为什么要听外国音乐?很喜欢陈丹青老师一本书的书名“外国音乐在外国”,那本书很有趣,我的意思也是相同的:文明的来源不重要,而这些创造出来的声音的复杂性,以及复杂性中产生的秩序的美好,跟我们每个人都有关系,就像呼吸一样,我们可以用这么自然的态度来对待这些音乐。

记者:对您的作品有一个感觉,特别会讲故事。您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形成了用故事来说明道理的写作特点?

杨照:我很少有单纯工作的时间,读书、写作是工作,也是我的兴趣。但是坦白来说,中间还是有一些差距,我一直很努力让工作接近兴趣。一个大量的写作者一定会碰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写的东西开始重复。例如写时评,我必须要一直不断地追问根本道理。道理是有限的,还能把一个道理翻来覆去讲多少次?不要说读者烦,你自己不烦吗?所以只好换着不一样的方式去讲道理,怎么换?老是搞文字上的修饰也是无聊的,所以怎么办?

我是学历史的人,从历史的角度,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故事”,但是我们今天一般的认知理解上的“故事”是西洋的“story”的翻译。从中国的历史角度来看,“故事”就是过去的事。人类经历过的事多得不得了,而且更有趣的地方在于,它们那么不一样。我很讨厌重复,看到重复的道理,我会快速地遗忘。但是那些故事,无论大小,只要是新鲜的、没看过的,自然就会在我的脑袋里留下印象。等到我想要去表达什么的时候,就自然地想到有个故事值得说一下。这样写起来有乐趣,也不会让读者浪费时间看了本来就知道的东西。

“二三流的演奏也值得一听”:对音乐和演奏者的评判标准

记者:您介绍古典音乐,讲的主要是过去的音乐家,有没有想过对现在的音乐家和音乐做一些评价呢?

杨照:我的标准不是从前或者现在,我的标准是复杂性

第一是足够复杂的声音才会吸引我。很多流行音乐我听在耳朵里,就会想,怎么老是3度音呢,不能换一下吗?这里的和声可不可以稍微复杂一点?我就会听不下去。而复杂的声音就会吸引我,立刻让我想说,天哪,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式来写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