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汗牛充栋的“二战”史书写中,大多数观察角度都是从战时的同盟国角度出发,来谈战争的受害者。今天回过头来看,这种再现方式将一些同样重要的事实遮蔽在了历史的夹缝中。
在“二战”期间,有一位叫蜜丝的白俄女爵,流亡德国时坚持撰写日记,从一位流亡贵族的视角,讲述战争期间德国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以及他们所遭遇的恐惧和怀抱的希望。由于蜜丝的贵族身份,日记也揭露了一个通常为人所忽略的历史真相:希特勒和贵族之间关系紧张。“七月密谋”刺杀希特勒事件证明了这一点,其中很多参与刺杀者都是贵族。希特勒以此次暗杀行动为借口,铲除了当时欧洲许多地位显赫的家族。蜜丝处在如此险恶的环境里,文字却又无与伦比的平静和优雅。
以下内容来自《柏林记忆:逃离悲恸之地》,这份私人的柏林战时见证,也是一个美丽女人怀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勇气,日复一日谋生活的记录。
少女时期的蜜丝(玛丽·瓦西里奇科夫)
壹
弗里德兰城堡1 月1 日,星期一
奥尔加· 皮克勒、塔蒂阿娜和我待在弗里德兰城堡度过一个安静的新年。我们打开装饰圣诞树的小灯,往一碗水里滴熔蜡和熔铅算命。我们期望母亲和乔吉随时可能从立陶宛搬来,他们已经讲了好几次,却没有行动。午夜时分,全村钟声一齐鸣响。我们探出窗外聆听—这是新世界大战爆发后的第一个新年。
(第二次世界大战于1939年9月1日开战时,立陶宛——当时蜜丝的父母及弟弟乔治仍住在那里——仍是个独立的共和国,不过,却在9月28日签订的“苏德友好和边界条约”(此为莫洛托夫与里宾特洛甫于8月23日签订之互不侵犯条约之续约)中被秘密划入苏联势力范围。苏联红军自10月10日开始进驻几个重要城市及空军机场。从那时开始,蜜丝的家人就一直准备逃往西欧。)
柏林1月3日,星期三
我们带着11件行李,包括一台留声机,前往柏林。早晨5点出发时,天色仍一片漆黑,别墅管家开车送我们到奥珀伦。奥尔加·皮克勒借给我们足够维持三个星期的生活费,在这段时期内我们必须找到工作。塔蒂阿娜已经写信给杰克·比姆—去年春天她在美国大使馆认识的男孩。我们在考纳斯英国公使馆工作过的资历或许有用。
(直到日本偷袭珍珠港,紧接着1941年12月11日,希特勒向美国宣战之后,美国大使馆才撤出柏林。)
日本偷袭珍珠港
火车拥挤不堪,我们站在列车通廊里。幸好有两名士兵替我们抬行李,否则绝对挤不上车。抵达柏林时已迟了三个小时。塔蒂阿娜一踏进皮克勒夫妇好心借给我们暂住的公寓,就开始打电话给朋友,这让我们俩都觉得安心一点。位于利岑贝格街与库达姆大街交叉口的这栋公寓极大,但奥尔加要求我们别请外人来打扫,因为屋内有许多贵重物品,所以我们只用一间卧室、一间浴室和厨房,其他部分都用床单罩起来。
1月4 日,星期四
白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涂黑窗户上,因为从去年9月开战,这栋房子就没人住过。
1月6 日,星期六
穿好衣服后,我们大胆钻进屋外的黑夜中,很幸运在库达姆大街上拦到计程车,愿意载我们去蒂尔加滕区外围的智利大使馆参加舞会。主人莫尔拉在西班牙内战爆发时,曾派驻马德里担任大使,尽管智利政府亲共和派,大使馆却收容了3000多名会遭到枪决的人,有些人藏在使馆里长达三年,睡在地板上、楼梯上,挤得到处都是。莫尔拉不理会来自共和政府的压力,没有交出一个人。
同一时期,斯图亚特王族的后裔,阿尔巴公爵的兄弟向英国大使馆寻求庇护,却遭到礼貌的拒绝,随后被捕处决。相较之下,莫尔拉的表现更令人钦佩。
舞会成功极了,仿佛战前一般。刚开始我还担心认识的人不多,很快却发现很多人去年冬天就见过面(蜜丝曾在1938—1939 年冬天来柏林探望塔蒂阿娜)。
初次见面的包括维尔切克姐妹,两人都非常漂亮,而且装扮入时。她们的父亲是德国派驻巴黎的最后一任大使;哥哥汉西和他可爱的新娘西吉·冯·拉费特也在场。还有很多朋友,像是罗尼·克拉里——非常英俊,刚从鲁汶大学毕业,一口地道的英语。
这对我来说是一大解脱,因为我的德文还不太溜。在场的年轻男士多半来自柏林市郊的克拉普尼兹军官学校。稍晚,智利红歌星罗西塔·塞拉诺献唱,对着年仅19岁的小埃迪·弗雷德猛叫“俊美的朋友”,让他好不受用!我们好久没跳舞了,一直玩到凌晨5点才回家,一票人全挤进一位名叫卡蒂埃的比利时外交官的车里,他是维尔切克家族的朋友。
1月7日,星期日
我们仍在费力找工作,并决定不求助朋友而直接找在商业界的熟人。
二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