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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门立雪记(3)

2016-10-23 11:01:54      参与评论()人

交代清任务后,先生不太过问我的工作情况。我审过的词条,直接交他决审,省去了复审环节。但两个月后,先生就因鼻咽癌住院化疗,盛夏才回家养病。春夏之交,礼请的专家陆续离校。其间,我去探望,先生念念不忘的总是《宋史卷》的进度。暑假以后,我援藏离沪一学期,返校继续协助先生工作,持续到1984年初夏。尽管进入《宋史卷》收尾阶段,但具体任务都落在先生身上,我则是他的唯一助手。先生决审时发现有些词条撰稿质量不高却又无法修改,便直接交我重写。在分门别类汇总稿件时,我发现仍有不该遗漏的词条失收,先生嘱我开列拟补词目,经圈定后也让我撰稿,再由他决审。这一过程中,我从先生笔削的决审稿中,揣摩文字表达如何才能臻于简练精准;而汇总稿件、增补词目、遴选插图,也大大有助于我对宋史总体感的把握。

留校不久,系里派我赴设在咸阳的西藏民族学院援教。先生与我有过一次谈话,大意说:我知道你的孩子还没满岁,也希望你留在身边协助做点事;但援藏是指派的任务,系里征求过我的意见,我不能只强调自己的需要;教中国通史对你也是个锻炼。谈话很委婉,意思很明确,他的学生尤其应该为系里挑重担。

我去咸阳后,先生仍在养病期间,却挂念着我在异乡的教学与生活。在给我的第一封信中,他说:“你去后久无信,有些挂记,收到信后就放心了。咸阳想已生火,生活上有困难吗?”这年10月,第二届宋史年会在郑州召开,我从咸阳赴会,除了会议组织的考察开封,还专程去洛阳访古。会后向先生汇报了“学史此行欣有获,古都洛邑又开封”的体会,他很快回信:

云国:

来信收到多日,你去洛阳看看,是应该的,车费、宿费都可报销,你向系里报好了。

下月我打算恢复工作,首先是搞大词典,徐先生年内可全部交稿,大概问题也不多了。已开始作范仲淹传的资料长编,编年抄集他的事迹、交游、诗文,已做到宝元元年。因为《长编》不在手头,上班后还要抄《长编》中的材料,可惜你不在这里,没有人帮忙。

严耀宗已毕业,硕士论文答辩也举行过了,系学位委员会已决定授予硕士学位,他自己也正在等着接替你的工作。匆匆,

问好。

应镠 十日

对这封信略作说明:其一,已记不清我是否提及报销,但先生肯定是出于青年教师收入低、负担重的考虑;其二,他养病期间最挂念的还是《宋史卷》定稿;其三,在家休养的半年中,先生已为撰写《范仲淹新传》作资料准备;其四,他同意严耀中兄一毕业就接替我,也出于当时派我的同样考虑。

1983年1月3日,先生又来信,迻录如下:

云国:

耀宗前日来,说得你信告以咸阳不必去了,他很高兴,我也觉得这样好,等正式消息来,他就可以准备为学生讲魏晋南北朝史了。

你回来后,帮我抄《长编》中有关范仲淹的材料,可以省我很多力。我还是希望你能在两年内开宋史,写两三篇论文,将来可以作讲稿的。我的老师和我讲断代史,都是讲问题。陈寅老从来讲的都是自己研究的成果,我则半是寅老的意见,半是自己的研究所得。

年尽时得一老友退居二线的信,有七律一首,附寄一粲。“泽畔”云云,指的是我与他共同的朋友,遭了五七年之祸的。匆匆,

问好!

应镠 一、三

先生结合自己治学与讲课经验,为我树立了鹄的,也对我寄寓了厚望:一是讲课要有研究所得,不能只做搬运工与传声筒;二是强调“讲问题”,也就是要有问题意识。先生知道我喜欢旧体诗,信尾特地抄录了他的新作《刘春退居二线远致书问并七十生辰诗时正年尽诗以报之并简天蓝》(此略)。